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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乾隆游江南02秦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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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17: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皇帝的御舟自运河而下,浩浩荡荡,首尾相接,有百里之遥。一路之上,所经之地,皆由督抚以下官员跪接。

皇帝性爱山水,每经一处胜迹,便令御舟靠岸,驻跸一时,上岸游玩。

路途漫漫,皇帝不甘寂寞,即使在水路上,也想找一番乐趣。芦丛中飞起一群野鸭,他便令侍卫拿过猎枪,瞄准射击。

皇帝的枪法很准,连发九枪,竟中了七只野鸭。他令侍卫把野鸭捞起,送到御膳房,让太后和宫眷们尝尝野味。

从直隶到山东,从前统已游历,没甚可玩,御舟欲往济宁州南下。前锋和珅驱马赶到济宁州,不见御道上有什么布置,也不见知州前来迎驾。

和珅见情大怒,骂道:“哪个混蛋知州,敢如此藐视王法!”即令传济宁知州颜希深来见。一会,役从来报,说是颜希深下乡赈饥去了。

和珅一听此话,越发不可收拾,又跳又骂:“一派胡言!如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哪来灾情!分明是无视王法,有意抗旨!”正要下令捉拿知州家属,山东巡抚刘国泰赶到。

刘国泰向来巴结和珅,每次进京,总给和珅纳礼送贡,和珅见他,说话还算客气:“你的属官,为什么这么糊涂?定是你忘了给他去信的缘故。

刘国泰说: “卑职接到上谕,早在月前下书,令他恭迎圣驾,哪里敢忘记?”和珅道:“他下乡赈饥,该有公文上禀,你叫他办差,他哪有工夫去赈饥?这事显见老兄失措。”

刘国泰听了,直是摇头: “卑职既未见他上禀,也未允他前往赈饥,他竟敢擅离,真令人费解。”和珅道: “芝麻大的官儿,不奉抚台之命,竟敢擅自发仓赈饥,还了得!此事我管不了,老兄自己去奏明皇上吧。”

刘国泰听了这句话,吓得屁滚尿流,一面令仆役去拿颜希深,一面与和珅赶往码头接驾。下了龙舟,跪在太后、皇帝面前,连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后和皇帝不知刘国泰所禀何事,正要问话,和珅踱了进来,代奏道:“济宁知州颜希深目无皇上,既不来供差,又不来迎驾,奴才正问这山东巡抚哩!

皇帝问颜希深哪里去了,和珅答道:“听说他下乡赈饥去了,这抚台也糊涂,说是不知,求圣上明察。”皇帝欲问发生了什么灾情,忽听岸上传来一个妇人的哭声。

皇帝令侍卫传那妇人来见。一声诏谕,外面推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来。她眼泪汪汪,在皇太后、皇帝面前跪下,口称“臣妾何氏叩头”。

皇帝问了几句,方知她是济宁知州颜希深的母亲,刚才差役未拿到颜希深,就将颜母拘来了。太后见她老态龙钟,暗加怜悯,问道:“你儿子到哪里去了?

颜母道:“前日黄河河堤出险,臣妾儿子颜希深因恭迎圣驾,不敢离身,怎奈难民纷纷来署,地方绅士也吁请急赈,臣妾见此情状,便令儿子下乡赈饥,以致贻误供差接驾大礼,真是罪该万死。”

太后颇有慈心,听了颜母之言,说道:“你倒是一片婆心。古语道“国无民,何有君”,纵然礼节上亏了些,也应宽赦。”就对皇帝道:“就赦了他吧。

皇帝还未回答,和珅却见风使舵,忙道:“太后仁慈,古今罕 有。”皇帝也称“遵旨”,叫颜母起来,颜母起立谢恩。

直到这时,颜希深方才赶到,进入龙舟,膝行上前,口称“微臣该死”。太后笑道:“你休要惊慌,本来巡幸到此,没有这般迅速,恰巧遇到顺风,所以早到了一两天,想你总道是来得及的,因此贻误。


太后这番话替颜希深解了围。颜希深感激涕零,说道:“微臣下乡赈饥,只恐胥吏舞弊,亲往监察,以致贻误迎驾,今蒙圣恩,感激莫名。”太后道:“你母亲也在此,你起来吧。

太后赐颜母一旁坐下,问了年龄、子女等情,说道:“你回署 去,经常教你儿子爱国爱民,方不失为贤母。”说罢,令颜希深扶母回署。皇帝知颜希深为官清正,后来提他做了河南巡抚。

御驾在济宁行宫只呆了一晚,次日晨便发舟南下,一路顺风顺水,直达扬州。

扬州十里码头,彩棚连接,鼓乐喧天。乾隆帝坐在船首,见满江锦绣,笙歌处处,城市山林,桃红柳绿,觉得畅心舒怀,叹道:“江南真好风光呵!

正在赏玩之际,迎面来了一队大船,每船长十余丈,高如楼阁,分上中下三层,两旁各布飞桨百余支,船身统用五彩画成,如凤鸟一般。乾隆帝问左右:“这是什么?

和珅应道:“这是扬州富绅为迎接圣驾督造的龙舟。”说话间,船队驰近,皇帝看清了,这船的中层摆着各式景致,扎成戏文;上层秋千走马行绳,表演着诸般杂耍。

皇帝的御舟与扬州龙舟渐拢。扬州首富汪如龙带扬州富户过船,向皇上呈上各式礼品,还带来歌队、舞队为皇上献艺。

乐队吹奏《乾隆泰和》乐后,一阵急管繁弦和节拍紧凑的锣鼓点儿,舞队出场了。十名舞姬踏着碎步从两厢飞奔出来,她们的身姿轻盈得像两行剪开柔波、掠着水面低飞的燕子。

领舞的是歌妓雪如。这雪如长身玉立,雪肤花姿,穿着绝薄的轻绡舞衣,款摆柳腰,在红氍毹上表演着绝妙的《国香舞》。

皇帝生长在深宫,所见的皆是北地胭脂,哪见过这江南娇娃?当日便让雪如陪宴,留幸在船中。

雪如能歌善舞,她给皇上唱小曲、猜令牌,使出万般手段,博取皇帝宠幸。皇帝在船上,吃用皆由汪如龙等供奉,一连三天未传见臣民。

扬州城的官员弄得手忙脚乱,彷徨无定。有人到船边悄悄问时,太监们道:“皇上和新进美人在船上歌舞、取乐,你们有几个脑袋,敢扰皇上清兴?”吓得那班官员蹑手蹑足,不敢说一句话。

两江总督求太监放他到船头上去伺候,那太监也不肯。大家没法,只得一字儿站在岸上伺候,却见汪如龙坐在船头上,与侍郎和珅谈笑自如,大家都羡慕不止。

一直到第四天,皇帝才召见两江总督,奖他准备周到,存心忠实,赏银四十万两。并赏赠汪如龙二品顶戴,准在御前当差。

汪如龙是扬州盐商,谈起扬州风物,如数家珍,皇帝便让他导引,登蜀岗之峰,游览了万松岭、平山堂、法净寺等胜迹。

第二天,御舟启行,直往江宁。江宁府各官员皆俯伏两岸接驾。

江宁旧为金陵,为六朝金粉之地,歌舞更盛,风光更胜。皇帝对和珅道:“朕闻秦淮灯舫传播一时,不知究竟如何?”和珅道:“皇上可多留驻数日,奴才竭尽而为。

和珅见了江宁总督,命他去办秦淮灯舫,预备游览。

隔了一日,和珅回禀皇上,一切筹办齐全。皇帝换了便服,穿一件粉青湖绉夹袍,紫缎琵琶襟褂子,头戴一顶红绒结顶的玄缎小帽,不带侍卫,只让和珅扈从前往。

两人从贡院街走去,跨过武定桥,但见秦淮河两岸那些河房,朱栏曲槛,描金画檐,绣花帏幔,五光十色。各处河亭里面,打十番、吹洞箫、弹琵琶、唱时曲,笙歌盈耳。

最热闹的还是聚宝门到通济门水关一带,游船如织。载有歌妓的船上,都盖着篷帐,挂着角灯,歌妓们曼声度曲,清客们调动管弦伴奏。


来到桃叶渡口,只见河岸泊有一艘极大画舫,舱中金碧辉煌,有几榻,有栏杆。和珅引皇帝登舟,舟中都是花枝招展的美人儿,一拥上前,向他磕头请安。

皇帝与和珅虽没道出真相,那班美人儿统是总督召邀来的,知来者不是俗客,想来定是扈跸南巡的大臣,便格外殷勤,奉了皇帝上座,大家四围簇拥。

皇帝注目细瞧,画舫内挂着名人字画屏,紫檀条几有只宣德鼎炉,炉内燃着沉檀香。少顷,酒席摆好,皇帝向南而坐,和珅面北而坐,东西两旁,统是美人儿挨次坐下。

一会,酒热耳红,兴高采烈,一面令舟子划向江心,一面令众妓齐唱艳曲。娇声婉转,响遏行云,引得行人停步,游子销魂。

夕阳西下,画舫上那五彩缤纷的彩灯齐放光明。万点灯光,荡漾水面,仿佛此身已入仙宫,别有一番乐境。

正在饮酒言欢,外面一片闹声送入耳中。和珅到后舱探望,见外面来了一船,船上有数人正与船夫大吵大闹。

和珅忙探头窗外,向邻船摇手。邻船中人见是和珅,正要开口,和珅忙道:“知道了,你等先回去吧。”

邻船中人原是两个侍卫,太后因不见皇帝,便带着数名太监来找。和珅早已猜着,不跟他们细说,回舱后,与皇帝附耳数语,便命船夫摇船靠岸。

皇帝回到行宫,见过太后。太后道:“你回来我就宽心了。你和皇后早早去安歇吧。”皇帝瞟了皇后一眼,见她双眉紧锁,不发一语。

皇后自正位后,没有什么恩遇,心中早已郁闷,见皇帝在扬州收纳雪如,今日又去秦淮河挟妓荡舟,怎么忍耐得住?一进寝宫,便与皇帝斗起口来。

皇后问皇帝因何不禀明太后微行。皇帝道:“我一时兴致使然,去逛逛河曲又有何不可?”皇后脸面紧绷:“难道要我挑明?说出来我真替皇上害臊!”

皇帝听她说话这口气,既惊又愤:“放肆!你这样说,行为太过逾分了!”皇后也不相让,说话犹如针尖对麦芒:“我的行为没有逾分,行为逾分的不是我!”

皇帝气极,掴了皇后一巴掌,皇后捂着脸,脸白得可怕,身子发抖。突然间,她抬手把头上珠花、首饰扯下,撒了一地。

皇帝不想再见她撒泼,就踱入书房。皇后越想越气,越闹越凶,竟拿起剪子,把一头秀发剪了下来。

宫女们忙报知太后。满族最忌剪发,太后见皇后剪去头发,对她也不便维护。皇帝大为震怒,命数名宫监将皇后送回京师。

经过这番事端,皇帝也无心再在江宁盘桓,欲下苏杭,遂传旨明日起跸,傅恒带禁军人马先发。

傅恒走后,傅夫人将往汤山省亲,皇帝想起富察皇后故后,又与那拉皇后反目,想与傅夫人相见,一叙别离之情。

是夜,在一名亲信宫监导引下,他微服来到秦淮河边。那儿,远离市尘,傅夫人换乘的一艘小船就泊在河边。


傅夫人此时已到船上,明晨,她将辞别太后,搭乘这艘小船前往汤山。傅夫人将福康安哄得睡了,一个人在灯下沉思。

午后,她就得到密报,皇上将来她的小船与她作别。她早早下了船,为皇帝做了宵夜,皆是她的拿手菜。她心里七上八下,既兴奋又不安,那种滋味,实难消受。

忽然间,她听得岸上有隐隐的马蹄声,凝神细听,蹄声已近。她从船舱缝隙中望去,只见马已停住。有人拉着一匹白马的嚼环,马上的人下得地来,身材特高,一望而知是皇帝。

皇帝由那宫监扶上了船。穿着坎肩的傅夫人迎出前舱,恰与皇帝的目光相接。她蹲了蹲身,向皇帝请安。宫监随即离去,留在岸上守卫。

前舱烛火微明,一张朱红长方矮几上摆着茶酒果盘。皇帝和傅夫人坐在船上,四目对视,久久无语。傅夫人只觉得眼光突然模糊,眼眶一阵阵发热。

皇帝见傅夫人如此情深,亲热地问: “福如,你既想我,又为何老避着我?”

傅夫人自那天皇后召见后再没见过皇帝。她觉得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皇帝,今听皇帝口气,似不了解她的苦心,自不免失望,说道:“皇上怎么还怪我?

皇帝说:“我何曾怪你?我是说,你又何必自苦?皇后再厉害,到底我是皇帝。”傅夫人道:“总是不要惹麻烦好。

窗外,透进一缕月光。月轮越升越高了,整个江滩笼罩在一片迷离的月色中。这儿不似长板桥到桃叶渡一带秦淮河那么喧闹而繁华,远处,只有几点渔火闪烁着,不一会就融入星光灿烂的夜空。

皇帝觉得这儿有一种静谧的美,自然的美,也唯有在此,他觉得自己真正离开了宫廷,可以自在地生活。而这一切又是多么短暂,明天,他又将和相知者离别了!

傅夫人给皇帝斟满酒,皇帝喝了一杯又一杯。在那月色幽幽的夜晚,他和她,像一对恋人四目相对。皇帝把昨夜和皇后反目的事与傅夫人说了,说:“我从此再也不见皇后,她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皇帝拉起傅夫人的手说:“如今我方始明白'不幸生在帝王家”此话之含义了。我贵为天子,未能按己意择后,也见不到生身父母,倒不如民间百姓,乐叙天伦,融融泄泄。

傅夫人道:“此番你去海宁,不是能与双亲团聚了么?”皇帝长叹了一口气:“唉!即便见到,也不能相认。我只有另想法子,补报亲恩。福如,此话我也只能与你说,唯你是我知己,和我哀乐相共···

傅夫人听到“哀乐相共”四字,不由眼露光彩,喜孜孜地问:“皇上觉得我有哪些值得你挂记的?”皇帝道:“人贵率真,我虽为皇上,却从未在皇后、妃嫔那儿享受到常人的乐趣,唯你例外。

“原来我可贵者在此,这却是我未想到的。”傅夫人笑道。皇帝道:“我们私下相处时,你忘掉我是皇上,我忘掉你是亲戚,两人像平民百姓家的夫妻那样自在,这就带给我欢乐。”

停了停,皇帝又道:“福如,你不要忘记,我们还有一个儿子!”提到这一点,傅夫人知道他想看看福康安,便招招手说:“来!”

福康安睡在后舱,此时已八岁了。他身上盖着一床紫缎新被,可能是太暖了,两颊红红的一团,娇憨可爱,皇帝不由得伸手去摸他的脸。

手快伸到了,他又缩回,“这孩儿,他一定在做一个有趣的梦。你看,他笑得多甜!”皇帝又说:“别惊了他的好梦!

说完,皇帝又定睛细看。好久,傅夫人忍不住说:“今日你终于见到自己儿子了。”皇帝道:“只叹我不能为他封王,不过我要加倍培植他,让他进宫和皇子一起读书,将来好干一番大事!

一拿儿子做话题,便更像夫妇叙家常了。谈到三更将近,皇帝方才躺下。枕上是哗哗的水声,似在倾听大地的心曲,也在拨动着皇帝的心弦。

时近五更,皇帝立即起来,回行宫去了。傅夫人伫立船头,目送着他,想到这次与皇帝相聚,下次欲要再见,却是遥遥无期的了,一时间,眼中盈满了泪水。


皇帝的御舟在午后便要南下苏杭,傅夫人率子参见太后,说明即将前往汤山探亲等情,太后慰勉数语,赠送了时新鲜果等礼品。

御舟溯流而下,在苏州逗留了数日。苏州文人荟萃,皇帝游了虎丘、寒山寺等名胜,邀集文人雅士在容园吟诗赋对,大发雅兴。

苏杭水道最便。御舟续发,经澹台湖,过宝带桥,前往世称人间天堂的杭州城。

浙江巡抚在御舟未到之前便督工疏浚了西湖,重修了行宫。康熙时造的行宫,现改为圣因寺,新宫建于圣因寺西,从山下至山上点缀着“四照亭”、“瞰碧楼”、“玉兰馆”等亭台楼阁。

皇帝见此地风光绮丽,亲题行宫八景,还为浙江巡抚送来的《西湖志》书写序言,有绝句云:“南巡岂为赏泉林,佳处无端亦寄吟;惭愧词人夸藻思,勤民应识大观心。”以示自己的胸怀。

皇帝游览了西湖,灵隐、净慈寺,玉皇山和凤篁岭,除自己题诗外,还叫一些文人侍从作诗。题下“吴山大观”、“梅林归鹤”、“天竺香市”、“云栖梵经”、“九里云松”等“钱塘十八景”。

皇帝渡钱塘江祭禹陵,又至江口观潮楼阅兵。这日天气晴和,登上观潮楼,但见大海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第一次见到大海的妃嫔被这壮丽的景色迷住了。

海上传来一阵“轰轰”的礼炮声。一艘艘战船扬起大清国国旗,劈波斩浪在观潮楼前驶过,这是东南水师行营在接受检阅,向皇帝鸣炮致敬。

皇帝见战船队列整齐,威武雄壮,大为欢喜,环顾左右道: “大清国有这样的水师,何惧外夷来犯!”说罢,传旨奖赏水师全体官兵。

阅兵已毕,皇帝正下楼来,忽报海宁陈阁老遣子前来迎驾。皇帝 想去海宁,听了就想启行,太后也道: “我多年未见陈夫人了,不知他们全家可安康?皇儿,就发舟去海宁吧!”

皇帝召见陈阁老之子时,显得十分亲热,再三赐坐,促膝交谈。言谈中洋溢着长兄之情,又频频审视对方的面貌神态,弄得陈公子不知所以,低头不敢仰视。

太后也向陈公子垂询。原来太后把公主换了后,毕竟是自己骨肉,心里也时时牵挂,一路之上,也无心观景,只望早早赶到海宁。

御舟到了海宁,陈阁老率领族中有职男子,在码头排班跪接。太后颁旨叫免,陈阁老谢恩而起,恭迎太后、皇帝下舟。

太后、皇帝下舟后,登舆而行,只见陈府外面的大道,整治得平坦如镜,来到陈府门前,陈夫人带了命妇,在大门外跪迎。

陈阁老夫妇引导两宫进入安澜园下舆升座,接驾的男女按辈次名分叩见太后、皇帝。

太后、皇帝命陈阁老夫妇列坐两旁,其余男女均皆退出。一时间,献茶的献茶,送酒的送酒,把陈家上下忙个不停。幸亏随从的人有一半入园,一半留在舟中,园中才不致拥挤。

陈府设宴款待太后、皇帝自大厅至园中,不下一二百席。席间还有戏班女乐陪宴助兴,好不热闹。

皇帝朝陈阁老夫妇看去,怔怔地不作一声。陈阁老夫妇也偷窥皇帝的容貌。皇帝越发明白,晓得陈阁老夫妇是自己父母,只是碍于礼节,不好探问。

饮酒的时候,皇帝斟一满杯,赐与陈阁老,祝他健康长寿,还御制一诗赠他。诗中有句:“老臣归告能无惜,皇祖朝臣有几人?”感叹世事的变迁和对陈阁老的崇敬之情。

太后、皇帝垂询陈阁老夫妇精神如何及子女情况,陈阁老唯唯而应: “托太后、皇上洪福,全家安康。”皇帝发一道上谕:颁发库银二十万两,作陈阁老夫妇养赡之费。


酒阑席散,皇帝奉了太后,与陈阁老夫妇游了安澜园。安澜园由陈氏故宅“隅园”扩建而成,占地百亩,园中林木半是南宋遗植,十分珍贵。

回入正厅,皇帝对陈阁老夫妇道:“这园颇为精致,朕奉太后拟在此驻跸几天,你们两老不必拘礼,否则朕反过意不去。”陈阁老道:“圣驾不嫌粗陋,肯在些驻跸,那是格外加恩,臣谨遵旨。”

太后也道:“此处伺候的人很多,你俩可以随便疏散,不必时时候着。”阁老夫妇谢恩而退。

第二天早晨,陈阁老前往请安,皇帝忙叫免礼,并传旨当日启銮,只因陈阁老恳请再驻跸数天,因而又住了三日。

皇帝驻跸海宁的几天中,巡阅了海塘,还带着妃嫔去盐官镇东的海塘观潮。

正是潮涌水涨时分,沙滩上,那“黄如金属软如苔”的景象已经消失,但见惊涛骇浪,劈空而来,怒击礁石,水花扑面。其声如雷震耳,其势惊魂悸魄。

一个大浪扑来,水花飞上海塘,把几个妃嫔的裙衩也弄湿了。妃嫔们互相戏谑,嘻嘻笑着,她们沐浴着海风海水,饱览海潮西进胜景。

观潮归来,又在陈府住了一日,皇帝方奉太后回銮。陈阁老一行又像迎驾那样,为两宫送行。

皇帝临行,依依不舍,看见陈阁老跪送在旁,亲自将他扶起,握着他的手,慢慢出了中门。

走过中门,皇帝回过头来,叫陈阁老把这中门封闭了,以后非天子临幸,此门不得再开,陈阁老诺诺连声。

皇帝此番临幸海宁,虽与陈阁老一家见面,却未能与陈老夫妇畅叙心曲。他站在龙舟上,目睹慈颜,心里默语:“此番相见不相认,孩儿于心何忍!有朝一日,我还会来看望两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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