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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边寨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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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17:33:14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南国境线上的呼克拉山区 是少数民族佧佤族的居住地。这地方说来奇怪,山峰上有一潭湖水,终年像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佧佤人从来也不曾利用过它。

解放后,当地的解放军连队,提出兴修水利的建议,准备帮助居民凿湖取水。而逃窜在国境外的国民党军,却不断对这个山区进行破坏活动。一天半夜,国民党军偷渡木乃河,又企图袭击我们的队伍。

敌人的行动早被我边境哨岗发觉了。连指导员杨生海接到报告,派副连长张贵喜带队阻击,并向边境哨岗下达命令。他正布置间,一个穿军用雨衣,提着药包的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刚从军区回来的军医李菁华,她应召随队『指导员, 前往。她顾不上揩一揩脸上的雨水,便问:『 我这就出发吗?』杨生海犹豫了一下,说:这么大的雨,你真的要亲自去吗?』

队伍出发了。副连长张贵喜率领着一支骑兵部队,冒着瓢泼大雨,赶到边境时,正遇上渡河过来的那股敌军。张贵喜一挥手,喊道:『打!』举枪便向前射击。

敌军遭此突袭,一时阵脚大乱,敌军大队长一面指挥士兵向山顶撤退,一面举枪朝追击部队回击。

张贵喜和佧佤族战士田埃可跑在头里。他们追到半山腰,忽然一声枪响,张贵喜的战马一阵狂跳,猛地把他从马背上抛了下来。

那匹战马倒在地上,四肢乱蹬,腹部流出了一股鲜血。张贵喜看了看,怒喝一声:『追!』ー跃跳上了田埃可的马背,向山峰冲去。

突然,山腰草丛里『啪』的又打出一枪,田埃可猛觉得身上一阵麻,不禁打了个哆嗦。张贵喜觉察到他中了枪,高声喊:『快回去!』端起枪来向草丛里连打几枪,把开枪的敌兵打死了。

正着急时,李菁华跟着担架队赶到了。张贵喜心里一阵轻松,忙说:『李医生,田埃可全交给你了!』说完,跳上战马,朝前追去。

这时,天色渐明,逃窜的敌军已经爬上了山顶,山下是木乃河,过河就出国境线了。张贵喜万分着急,突然他看见几个打猎的佧佤族汉子从森林里出来,就高声大喊:『佧佤兄弟!快截住蟊贼呀!』

但那几个佧佤族汉子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径自走到另一个森林里去了。张贵喜只好命令骑兵们:『快,快追!』自己也夹紧马腹,飞快地奔上山去。

到了山峰,已经迟了。敌军纷纷跃入木乃河,游过河去了。战士们个个气红了眼,举枪向河里一阵扫射。

战士们正准备离开,那几个佧佤人又出来了,打头的是呼克拉部落头人阿郎强的儿子埃火龙。张贵喜见他们走近,按住心头的怒火,说:『埃火龙,在打猎吗?你们该帮助我们截住蟊贼啊!』

埃火龙在解放前被汉人砍过一刀,如今额上还有条很深的刀疤。他冷冷地答道:『算了吧,你们两条水牛打架,我们才懒得管!我······我吃你们汉人的亏多啦!』

张贵喜忍住气,拿起水壶借着饮水来压一压无名怒火。这时,一个佧佤老汉笑着走过来说:『解放军同志,不是我们不帮忙,肚子里空空的,浑身没力气啊!』

说着,这一群佧佤人就随着埃火龙走了。张贵喜望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在说:『战斗任务这么重,这里的群众又这么落后,高山湖水库怎么能很快建起来?」

对建高山湖水库的事,指导员杨生海却信心十足。这天,他坐在湖畔岩石上,描绘着一幅高山湖水库的全景,鬓发斑白的头人阿朗强走了过来,阿朗强看着画板,瞪着眼,很感兴趣地向他问话。

杨生海站起来,指着画板说:『阿朗强,这就是将来我们要修的水栅。』阿朗强俯着身子,望着画板上高大的水栅、层层的梯田、迎风摇摆的秋苗,不禁感慨地叹了一声。


闲扯了一阵,杨生海和阿朗强一起踱回去。走到半路,杨生海忽见山坡上火光冲天,便问道:『又有人在刀耕火种,烧林子吧?』阿朗强一声长叹:『我们为了开旱地,满山林子快毁尽啦!要是开出湖水来,那真是天堂啰!』

前边山坡上,佧佤人正在刀耕火种。铁匠埃昆一面举着火把,点燃荒地上的杂草和树屑,一面对他的帮工喊道:『岩嘎!快往东跑,把豹头坡那边也烧起来!』

烧焦的荒地呈现一片暗黑色。成群的佧佤族男女在荒地上撒种,男的在前面用镖枪戳洞,女的跟在后面从背萝里取出谷子,依次把种子撒在洞里,再把泥土掩上

一块荒地的种子撒完了,人们各自找块树阴歇息。埃火龙和他妻子耶娃在一丛野芭焦叶子底下午餐,忽然,耶娃记起了什么,四下喊着:『爱珊,爱珊,快回来!』

不一会,有个四五岁的男孩子,挺着肿胀的肚『爱珊,跑哪去啦皮跑来了。耶娃爱抚地埋怨说:饭都忘了吃啦?』

爱珊扑到耶娃怀里,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快活地对妈妈说:『这是解放军阿姨给我的药,吃了肚皮会好的!』

埃火龙眼睛一瞪,站起来骂道:『谁叫你吃这个药?这种药吃了要死的,不许吃!』耶娃想说话,埃火龙却伸手夺过纸包,把它丢得老远。

爱珊怯生生地望了望爸爸,回头轻轻对妈妈说:「阿妈,那边解放军叔叔们在说开水田的事哩!」耶娃塞给孩子一个米耙,叹息道:『口粮就快尽了唉!要真是开出水田…………」

埃火龙猛地从地上支起身,说:『你怎么和阿爸一般见识?解放军真有这样好吗?你这个软耳朵『好! 的女人!』耶娃把爱珊搂在怀里,压抑地说:我不说,我依你······』

忽然,背后响起哈哈的笑声,埃昆带着岩嘎从『嗬嗬,两口子又斗芭蕉丛里走了出来。他笑着说:嘴啦!我的长耳朵都听见了。』

他朝耶娃眨了眨眼,说:『耶娃,可不要把这帮汉人看得太善心哟!我们山地人烧林种旱地才是正事!』他挑逗地看看埃火龙,又说:『耶娃,你也不想想,埃火龙额上的刀疤还不是给汉人砍的?』

埃火龙的心被触痛了,他霍地跳起来,拿起弩弓扬了一扬,说:『我看穿了他们的心,这帮人呀!要是碰到我头上,我的弩弓会打黄麂、马鹿,也会射穿他们的眼睛!』

岩嘎忍不住插嘴说:『埃火龙大叔,我看这帮汉人跟从前的不一样······』话没说完,埃昆瞪了他一眼,吆喝道:『你小娃懂什么?住嘴!』岩嘎胆怯地侧身跑了。

第二天,李菁华来替爱珊治病,刚走到埃火龙家竹凉台下面,爱珊立刻扑上去叫了声『阿姨』,接着指了指竹屋说:『『指导员在和爷爷说话。』耶娃也上来招呼道:『医生,你怎么有空来玩?』

李菁华关切地摸摸爱珊的肚子,问:『你肚子这么大,里面有虫。我给你的药吃了吗?乖乖!要吃的,阿姨不骗你!』耶娃一听,为难地说:『医生,他不吃,我们佧佤孩子不习惯吃药!』

爱珊先是呆呆发愣,后来,忽然『哇』一声哭叫起来:『阿妈!我肚子有虫······』埃火龙听见哭声,急忙从凉台上奔下来,铁匠铺里的埃昆和岩嘎也跑出来看。

岩嘎抢上来哄爱珊,说:『别哭,你吃药嘛,我吃了药,肚子就好啦!』不料埃昆跑过来一把揪住岩嘎,动手便打。

李菁华看不过,忙拦住埃昆,批评他不该打人。埃昆不服,两人就争吵起来。杨生海听见吵闹声,走出来喊道:『李菁华同志,你别管这些事!』李菁华头一昂,说:『我不能不管,我非管不可!』

阿朗强和埃火龙只是看着,一声不响。埃昆扯过岩嘎,喝道:『回去!人家非管不可,我就饶你这一顿!』说着,气呼呼地推着岩嘎就走。


埃火龙望着神色尴尬的李菁华哈哈大笑。李菁华羞怒地掉转头,朝寨坡头走了。杨生海一看,匆忙与阿朗强道别,大步追了上去。

杨生海追上李菁华,问道:『怎么?生气了?』李菁华随手在道旁折下一支树枝,说:我不能容忍愚昧和落后,我是个医务工作者!』

杨生海笑笑说:『同志,我们做每一件事,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哪,群众,头人,就连敌人也在看着哪。这样复杂的地区,怎么能不慎重呢?』听了这些话,李菁华感到刚才的举动真有点幼稚,羞愧地低下了头。

高山湖水栅开工那天,佧佤男女打扮得花花绿绿,高高兴兴来参加开工典礼。阿朗强提着一支竹酒筒也赶来祝贺。

他从腰里取出几只小竹罐,倒满了酒,然后把竹罐分送给杨生海他们,说:『指导员,按我们的礼节,喝一罐,请!』接着就是一片喝采声,广场上顿时变成欢乐的海洋。

热火朝天的劳动开始了。高山湖的石壁上、坡道下,到处都是劳动的军民。这时,埃昆却悄悄地走上坡头的木料堆,移走了几块垫木料的石头。

霎那间、叠在坡道上的木料、像河堤决口似的向坡下滚来。工地上的人们顿时乱了阵,边跑边喊:「散开,木料滚下来了!」这时,只见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飞快地直向岩嘎身边滚去。

杨生海拼命冲过去,举手使劲托起了滚木的一端。这一托,岩嘎是脱险了,可是,紧接着第二根木头又滚下来。杨生海只觉得头脑里『嗡』地一声,身子被摔了出去。

当他醒来时,只见自己睡在营房里的病床上李菁华在他身边忙得满头大汗。他笑了笑想支起身来李菁华急忙按住他说:『不行!你有热度,不能起来!」

过了几天,杨生海的伤渐渐好了。张贵喜和他谈起木料坍塌的事,说:『木料不会自动滚下来,这里面有文章,我看埃火龙这人不像他爹,靠不住。』

杨生海想了想,说:『我看先了解一下那天在场的几个人的来历,会有好处!』张贵喜急躁地说道:『唉!反正这事复杂!所以我早说了,部队对敌斗争任务这样重,怕我们搞不来这项大工程!』

杨生海深沉地望了张贵喜一眼:『难道我们发动生产,做好民族团结工作,不也是为了对敌斗争吗?』正说着,岩嘎提着一筐菠萝走进来。

岩嘎拿起一个菠萝,送到杨生海前,说道『指导员,好些吧?你为我受了伤…………」杨生海握住他的手,亲切地说:「岩嘎,我就会好的,来,坐下咱们谈谈。」

·张贵喜的脑子里忽然闪出埃昆的影子,就转身问:『岩嘎,你说说,埃昆是怎样到寨子里来落户的?』岩嘎抹了抹眼泪,答道:『从前国民党跟佧佤人打仗,他说是受了国民党的糟害,逃到这里来的。』

杨生海听得十分专注等岩嘎说完就问『那么他婆娘呢?」岩嘎说:「早几年发闷头摆子死了!」杨生海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向张贵喜会意地使了一个眼色。

高山湖水栅工程进行得很顺利。有一天,李菁华正在给人包扎臂伤,忽然岩嘎跑来,说爱珊中了暑,耶娃在工棚里看着他,正急得没有办法哩。

李菁华整理一下药包,马上向工棚跑去。阿郎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对身边的埃昆说:『真是个好 姑娘,待咱们就跟待亲人一样!』埃昆冷冷地应了一声:『可不是!』

李菁华赶到工棚,摸摸爱珊的额头,又向耶娃『不要紧,只是热度问了问病情,就打开药箱,说:很高,来,我给他打一针。』

注射完后,爱珊哭了几声,就睡熟了。李菁华『让他睡一会儿,晚上就会退烧的。轻声对耶娃说: 等太阳落山,天凉些,再带他回家去!』耶娃握着她的手,感激地点了点头。

工地上的欢呼声,一阵阵传进工棚,耶娃见爱珊睡得很熟,就把一个蕃石榴果放在他身旁,转身拿起锄头,跟着李菁华到工地去了。


一会,随着工棚的竹门『吱嘎』一声响,埃昆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他望了望爱珊,迅速从包头巾里掏出一个纸包。

这家伙原想把纸包里的药粉,倒到爱珊的嘴里。当他看见那个蕃石榴果时,就改变了主意,忙拿出小刀在果子上挖了几条缝,把药粉倒进去。

『阿妈!阿妈!』爱珊在梦里叫着妈妈。埃昆吃了一惊,手一哆嗦,一部分药粉撒到了地上。他定定神,倒完药粉,然后把蕃石榴果放在原处,又蹑手蹑脚地溜出工棚。

『轰隆隆』,工地上的爆炸声把爱珊惊醒了。『阿妈,我要喝水,我要喝水!』爱珊嚷了一阵,忽然看见身旁有个蕃石榴果,就拿到嘴边贪婪地啃嚼起来。

只吃了一半,爱珊忽地浑身抽搐,顿时失去了知觉。



六五·耶娃回到工棚来看爱栅,她一眼看见爱珊的嘴唇边流出两道血水,吓得手足无措,发疯似的惊叫道『爱珊·······不好了,埃火龙,快来呀······

埃火龙听见喊声,冲进工棚,他一见这情形,额上的伤疤涨得差点裂开来,两眼恶狠狠地盯住了耶娃。好一阵,他破口骂道:『蠢女人,谁叫你让女医生打针的?』

埃火龙粗犷的脸上滚着泪水,他痛苦地望着失去知觉的爱珊,喊道:『爱珊,你喊阿爸啊!哦哦!』他喊一阵,猛一巴掌将耶娃推倒在地,嘶声叫道:『蠢女人,你说,你说呀!』

埃火龙抹了一把泪,睁大血红的眼睛,挎上弩弓和猎枪,狠狠地捶着胸口,转身出去了。

刚走出工棚,人们已拥着阿朗强和张贵喜走过来。张贵喜迎着埃火龙问:「怎么?是怎么回事?」埃火龙说:『哼!你们的女医生做的好事!」

阿朗强匆匆跑进工棚,抱起爱栅看了看,就连哭带喊地对张贵喜说:『副连长,你们太昧良心了,这莫怪我阿朗······』紧接着就是喧嚣的人声:『一命抵一命!把女医生抓来!』

『老乡们,事情没搞清楚,先别······』张贵喜连连挥手喊叫。可是人们的喊声,把他的话音给淹没了。这时李菁华从人堆里挤过来,她一看这情形,几乎吓呆了。

李菁华仔细看了看爱珊,又看了他吃过的蕃石榴果,发现果子里有药粉,地上也有药粉,不禁失声大叫:『啊呀!这是中毒,快,要快救!』说着,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埃火龙正好冲进来,大声喝道「站住,我正要找你偿命!」张贵喜怕弄出事来、挺身挡住了埃火龙,回头对阿朗强说:「阿朗,你要拿个主意,出了事,谁负责啊?」

阿朗强喝住埃火龙:『不要乱来,我们讲理,到营房评理去!』说罢,他领头走出工棚,人们闹嚷嚷的也跟了出来。

一路上,佧佤人越聚越多,个个拿着弩弓、标枪、猎枪,气势汹汹地汇集拢来。李菁华见情况严重,就抢先跑回营房去报告杨生海。

不一会,杨生海从营房里跑出来,迎着阿朗强,面带笑容说:『阿朗,李医生把事情都给我说了,请进屋里谈吧!』阿朗强愤怒地摇摇头:『不,就在这里谈!』

杨生海向四周扫了一眼,只见成群的佧佤汉子,标枪林立,战士们也个个持枪,戒备森严。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气恼地问张贵喜:『同志,我们应该忍让,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杨生海立刻命令战士们撤岗,那些佧佤人看了,脸色也都变得和缓了。阿朗强他们才跟着杨生海来到营地的广场上。

走到广场中心,阿朗强便对杨生海说:「指导员,我们佧佤人做明理事,现在我们就讲理你们医生打针害了爱珊…………你们说…………」他想到生命垂危的孙儿,伤心得说不下去了。

埃昆插嘴喊道:『是呀,害了人,不认账,跑啦!』这一说,在场的佧佤人像汽油着了火,立刻齐声吼叫:『找女医生!女医生哪去了?要她出来!』杨生海看着埃昆,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急忙挥手,要大家安静下来。


杨生海拿出刚才李菁华交给他的那只蕃石榴果,高高地举起,说:『乡亲们,这个蕃石榴果就是爱珊在工棚里吃过的,有坏人在里面放了毒药,他是吃了这个才中毒的呀!』

阿朗强摇摇头说:『不会,这果子我们佧佤人常吃!』杨生海想了想,就说:『那好,我们来试验一下!』这时正巧有一只兔子跑过,他就把果子扔了过去。

那只兔子捧住果子就吃,还没吃完,便口角流血、蹬蹬脚,死了。



人群中立刻响起『啧啧』的惊叹声,方才的喧嚣声消失了。杨生海说:『阿朗,你相信我吧!决不是李医生打针害爱珊的!』阿朗强点点头,转身对围着的人群说:『走,你们都给我快散开!』

等佧佤汉子渐渐散去,杨生海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快找李医生救孩子。他领着阿朗强走进营房,不料屋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杨生海估计李菁华已经去救爱珊了,拉着阿朗强回头就走。

杨生海的推测果然不错,等他们赶到阿朗强家门口时,李菁华手里拿着根像皮管和木盆,从竹楼上下来。她一见阿朗强和杨生海,快活得高声直叫

阿朗强听说他孙儿已经救活,十分激动地向李菁华道谢。李菁华和杨生海交谈了几句,就径自往竹林边洗橡皮管去了。

竹林里已经躲着两个人,埃昆正在给埃火龙出主意,让他去找李菁华算账。埃昆正说得起劲。忽见李菁华远远走来。嗨,医生来了,我这就给你牵马去!

李菁华在竹林边蹲下洗起橡皮管子来,她没料到埃火龙正悄悄地向她逼近。埃火龙走近李菁华,抽下包头布,火着眼,喊了声:『李医生!』便向她扑来。

李菁华被捆住了、她挣扎着叫喊道:「快来人,救人啊!」喊声惊动了在坡上砍柴的岩嘎,他看见埃火龙把李医生架上马去,知道出事了,立刻飞跑到阿朗强家去报信。

阿朗强正送杨生海下来。岩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不得了·······埃火龙把李医生·······架走了!放在马上架走了······』

杨生海一听,马上到牲口圈里牵出一匹赤膊马,对阿朗强说:『阿朗,马借我骑一趟,你最好也带人来!』回头又对岩嘎嘱咐了一句,策马往竹林那边急奔。

杨生海赶到竹林边,只见山道上扬起一片尘埃,埃火龙已经向深山驰去。他想开枪,但又觉得不妥,便使劲夹住马肚,飞驰追赶。

埃火龙头也不回,拉转马头朝一片松林里奔去。杨生海想:糟了,过松林,再上山,过木乃河就出国境线了。他不得已朝天开了两枪,大喊:『埃火龙,你真要架走人,可不能怪我了。』

忽然,松林那边奔出几匹马来,原来是阿朗强和张贵喜追来了。杨生海松了口气,又大叫:『埃火龙,站住!』谁知埃火龙见左右有人追,就狠命朝山上直奔。

阿朗强大喊一声:『快停马!』可是埃火龙仍然纵马飞奔。阿朗强急了,拉满弓,『嗖』地射出一箭,埃火龙的马腿一弯,他和李菁华都翻身滚下马来。

杨生海奔上去,扶起李菁华,庆幸她没有受重伤。回头再找埃火龙时,只见他已爬上了山峰,就喊道:『埃火龙,快下来,我们不会伤害你!』

埃火龙眼看杨生海他们从后面追来,心想:『反正都是死,到蟊贼那边去吧!』就不顾一切,纵身跳进了木乃河。

杨生海和阿朗强赶到山上,阿朗强一看这情形,急得跺脚大叫:『你不能过河去呀!』可是埃火龙双手划起水波,已经快游到对岸了。


对岸林子里的国民党军司令,正在一块岩石边唉声叹气。这时,有个士兵牵着一条黄毛狗过来并从狗脖子上取下一个竹管,交给他。

原来这是中国境内特务送来的情报。敌军司令眉头展开:『喝!这家伙做得挺不错!』可是等他读完竹管里的纸片,脸色又变得阴沉了,骂道:『居然建水栅了。不,决不能让共军搞成功!』

正恼火间,匪军大队长得意洋洋地走来。他轻轻地说了一阵,匪司令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

当天晚上,敌军司令和大队长在帐篷里宴请了埃火龙。

埃火龙望了望四周,呆愣愣地举起杯子:『好,我只好跟你们一起干了!』然后,他好像几天没吃到东西似的,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完饭,敌军大队长打开烟盒,取出一支香烟递给埃火龙:『埃火龙,你再仔细想想,你说的搭藤梯摸进去,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吗?』

埃火龙把香烟挡回,不耐烦地说:『怎么我的话,你不信?』敌司令忙插话道:『哪里哪里!信不过,我们就不请你引路了。喏!你是一头猛豹子!』说完一阵狂笑

第二天晚上,木乃河上浮起轻轻的云雾。埃火龙趁着雾气,偷偷游过河来了。

他游到陡峭的悬崖边,攀住从崖顶直坠到崖底的粗藤,熟练地一步一步爬上去。

埃火龙的行动早已被巡逻的战士发现了,他们随即向连部作了汇报。

接到报告后,张贵喜主张立即把埃火龙扣住,杨生海却主张诱敌深入,两人意见一时难以统一。

最终杨生海把张贵喜说服了。他一面命令巡逻哨放埃火龙进来,一面准备亲自到阿朗强家里走一趟,看看动静。

埃火龙爬上了崖顶,他望着高山湖边新水栅『水栅,水的巨大轮廓,心里一阵颤动,失声叹道:栅,我埃火龙也是没法子,不是真心要破坏你啊!』

他呆愣愣地走着,想着,忽然想起了白发斑斑的老爹,想起了妻子,想起了孩子眼泪,不知不觉地朝家里走去。

他快步跑上竹楼,推开了门。阿朗强做梦也没想到儿子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他搂住儿子的肩膀,颤抖地说: 『你到底回来了······咳,你到底回来了.····』

耶娃听见声音,从睡梦中惊醒了。埃火龙冲进里屋,扑上去就问:『耶娃,我们的小爱珊埋葬在哪里?』耶娃奇怪地说:『埃火龙,你说什么?没有死,多亏李医生把他救活了。』

耶娃用手指指身旁呼呼入睡的爱珊,埃火龙一看,高兴得像黑夜里见了夜明珠似的,俯下头,狠命吻着爱珊。

爱珊被弄醒了,他一把抱住埃火龙的脖子,叫道:『阿爸,阿爸,你胡子有多长呵!你串山打猎去啦?』埃火龙说:『小爱珊,我的宝贝,我都是为了你呵!』

耶娃取出酒来,阿朗强父子便在火塘旁边坐下,一面喝酒,一面谈话。忽然『笃笃笃』有人敲着门,阿朗强一惊,忙叫埃火龙到里屋去躲好。

阿朗强打开竹门,杨生海和李菁华进来了。『阿朗,打扰你了,我杨生海挟着一段青布,笑着说:们从工地回来,路过这里,来看看小爱珊。』阿朗强神情恍惚地说:『坐,坐!耶娃,给客人倒酒,不倒茶!』

杨生海的眼睛敏锐地四下一扫,眼光落在火塘边的两只酒筒上,心里就有了底。他把青布送给阿朗强说:『这是我们送给你老人家的一点礼物,白天忘了带来,请你收着吧!』


李菁华抱起爱珊,问:『好爱珊,肚子还痛吗?』耶娃慌里慌张地张罗着招待客人,她巴不得客人快走,抢着说:『李医生,爱珊肚子好了,不痛了!』

小爱珊眼珠骨碌一转,忽然快活地告诉李菁华:『阿姨,阿爸回来啦!』这一说,阿朗强和耶娃一下都怔住了。耶娃脸孔涨得通红,连忙把他喝住。

杨生海好像料到有这一着,不动声色地站在火塘边,镇静地对着里屋说:『埃火龙,我们没想过要难为你。我们在等你回来安心生产,如果要抓你,刚才你爬上悬崖的时候,早把你抓住了。来,喝酒吧!』

埃火龙眼看躲不住,心一横冲了出来。他望望杨生海腰间的手枪,问道:『真的?』说着,就迈开步子朝门外走去。

阿朗强再也忍不住了,怒喊一声:『你还不站住!』埃火龙回头看看,耶娃和爱珊都在哭。杨生海的手枪仍然挂在腰上。他感到痛苦,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突然他扑到杨生海跟前,动情地说:『指导员,我算认清你们了!可是我受骗了,再也不能回来了。』说完便揭开上衣。

大家围拢来,借着火塘的光亮,看到他背上烙着『反共』两个字样。

杨生海忙给埃火龙拉上衣服,说:『你是受了敌人的骗,这两个字我们不计较!』埃火龙紧紧握『指导员,真这样?那我把一切都说住杨生海的手。

埃火龙就把敌人让他回来搞破坏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那么我现在就过河去,三天后再回来,你们可相信?』杨生海点点头,埃火龙亲了亲爱珊,拉开竹门走了。

就在埃火龙下楼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的闪进柴垛后面,这个人就是埃昆。他偷听了竹楼上的谈话,现在见埃火龙只顾往前走,便摸出手枪,悄悄地跟了上去

埃火龙走到木乃河边,脱衣准备渡河。埃昆钻在芦苇丛里,举枪正待下手,忽然看到一只荷包从埃火龙身上掉到地上。

一个恶毒的念头从埃昆心里升起。他等埃火龙向对岸游去,才钻出芦苇,拾起荷包,转身走去。

第二天傍晚,埃昆在家门口窥望了一阵、关上竹门,解下包头布,伸手移开灶角里的竹栅,搬出一包黄色炸药。

正在这时,竹门『吱嘎』一声,岩嘎进来了。埃昆慌忙用头布把炸药遮住,睁着一双吃人的眼睛紧『不准大声!你看见了什么?老实紧盯住岩嘎道:说!』

『什么也没有看见,倒会撒谎!』埃昆冲过去,双手掐住岩嘎的脖子。岩嘎挣扎着,拼命叫喊:『你饶·······饶了我·······我什么也不说·······』

『救·······一声嘶叫后,岩嘎直直地倒在地上,不动了。他那稚气的脸上滚着最后一滴眼泪。

埃昆迅速地用铅笔在纸片上写了一行字,然后把纸卷拢,塞进一个小竹管里,加上封,将竹管拴在他那条黄毛狗的脖子上,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黄毛狗就摆着尾巴,钻出门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埃昆匆匆挎上手枪,抱起炸药包,像幽灵似的闪出竹门,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他跑到水栅旁,放好炸药、刚拉开炸药导火线,忽听前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喝道:「站住!


喊话者是战士田埃可,他望见那黑影好像是埃昆,便大声喝道:『是埃昆?你在这里干什么?』埃昆不答理,扣动手枪扳机,朝导火线放了一枪,导火线立刻点着了。

田埃可见埃昆正朝小沟的坡道上跑去,忙要追赶,突然发现了正在燃烧的导火线。他立刻别转身,向导火线扑去。

他抓住导火线,用手去捏火燃处,火花烧痛了他的手,导火线仍然嘶嘶地燃烧着。『怎么办?』田埃可急了,就把迸裂着火花的导火线,塞进自己的嘴巴,用牙齿狠狠咬住。

这时,哨棚里的战士们闻声奔来。他们从田埃可的嘴里取出了那条被咬熄的导火线。田埃可差不多要昏过去了,他勉强张开嘴,说了一句:特务····追·······往山沟里追!』就昏倒在地。

战士们边打报警枪边追赶上去。埃昆发觉后面有人追来,忙闪到一边。那个冲在头里的战士,跑得匆忙,一脚踩在一枝弯倒的藤条上,藤条像弹簧似的把他弹倒了。

埃昆趁机逃出山沟,奔进寨子,跑到阿朗强的竹楼底下,定了定神,从腰兜里掏出那个荷包个箭步跑上竹楼。

耶娃开了门。埃昆撞进屋里,做出十分伤心的样子,说:『不好了,埃火龙叫解放军打死了!』『什么?你说什阿朗强和耶娃一听,齐声惊叫:么?』

耶娃夺过荷包一看,果真是自己给丈夫绣的那只槟榔荷包。她扑到躺椅上,放声大哭。阿朗强仿佛失去了知觉似的,好一会才问:『埃昆,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耶娃哭嚷着要去收尸,阿朗强怒骂道:『你哭得像个疯子,你去做什么!在家等着!』他转身挎上腰刀,拉着埃昆便朝外跑。

埃昆和阿朗强刚走不久,杨生海带了几个战士来到埃昆家。他推开竹门,喊:『岩嘎,岩嘎在家吗?』屋里没人答理。他捏亮手电一照,发现了地上的尸体。

杨生海一看是岩嘎,蓦地吃了一惊,他的心里像给毒蛇咬了一口,悲愤地说:『我们来晚了一 步!唉,只要我们稍稍疏忽,就带来了血的教训······』这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鸣咽声······

他们顺着哭声,找到阿朗强家里,只见耶娃在哭泣。一问,才知道埃昆来报凶信的事。杨生海忙『耶娃,你们受骗了。埃火龙活着,明天就回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快去追埃昆,把阿朗强救回来。』

杨生海叫人回去报信,他带着其余的战士向大卡龙奔去。耶娃跑到木鼓房里,把木鼓擂得震天巨响,大声喊叫: 『佧佤兄弟,快去大卡龙救阿朗啊!』

与此同时,营房里的张贵喜接到一张字条,字条是边防岗哨从截获的一只黄毛狗颈上取下来的。

字条上写着:『·······埃火龙与共军密谋,应严加拷问。我于今晚炸水栅后,架阿朗强过木乃河,盼来大卡龙接应。』张喜贵看罢,命令部队沿河严密警戒,自己带了骑兵,奔往大卡龙。

天色现出鱼肚白的时候,阿朗强和埃昆赶到了大卡龙。他们走到河边的龙树脚旁,埃昆假装吃惊地说:『咦,怎么埃火龙的尸体不见啦!』

阿朗强没作声,他四处看了看,心想:就算尸体被搬走,杀人的痕迹总该有一点呀!埃昆看出阿朗强已起疑心,猛地拔出手枪,对准了他。

阿朗强愣了一会,狠狠地说:『哦!原来是你在捣鬼!你别做梦,离开部落,我哪里也不去·······』话没说完,埃昆已飞起一腿,把阿朗强踢倒在地。

上了年纪的阿朗强,顿时昏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双手已被缚住。埃昆威胁他说:『阿朗,老实 告诉你,我是国军派来的,你要是不答应过河,我这手枪可不认人!』

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杨生海带着几个战士赶来了,埃昆叫声:『糟了!』急忙把阿朗强绑在树上,然后躲在他背后,举枪向杨生海射击。


杨生海想还击,又恐打到阿朗强。他顿了一下,只听得『咔嚓』一声,原来埃昆在拉枪栓装子弹。杨生海乘这个空隙,猛地跃出草丛,向埃昆扑去。

一眨眼工夫,杨生海已经扑到埃昆身边,埃昆来不及开枪,两人扭在一起,在地上扑打起来。

埃昆一个翻身压到杨生海身上,拿起手枪对准了杨生海。阿朗强急得满头大汗,大喊:『埃昆,你开枪打死我吧!行行好,千万不能伤害指导员····.』

危急关头,张贵喜纵马赶到。埃昆正要扣动扳机,忽然一声枪响,只觉得手臂一麻,手枪落到了地上。

张贵喜跳下马,三脚两步奔上来 厉声叫道「快举手」埃昆双手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了。战士们拿出绳索,把埃昆捆住。

杨生海忙给阿朗强松绑。阿朗强噙着眼泪,说:『指导员,我瞎了眼睛,把埃昆收在部落里。』这时,山坡上人声嘈杂,成群的佧佤汉子也都赶来了。

阿朗强指着埃昆,愤恨地对众人说:『佧佤兄弟,你们睁开眼睛,看看谁是我们的敌人!就是这埃昆,骗我到这里,逼我到蟊贼那边去!』

『哦!哦!埃昆原来是蟊贼那边的人。』『该死的特务,枪毙他!给岩嘎偿命!』人们跟着部队,叫骂着,簇拥着阿朗强回寨。

第二天深夜,天空像黑锅一般漆黑。木乃河上出现了一只大竹筏,直向呼拉克部落岸边划来。竹筏靠了岸,一群国民党军悄悄地跳到了岸上。

领头的埃火龙抓住两根粗藤,爬上了悬崖。然后他朝悬崖下轻轻拍了三下掌,只见敌人一个接一个地爬上来。

最后,敌军大队长也爬上了崖顶,他满意地对埃火龙称赞了几句,就发出了行动的命令

话音刚落,一颗信号弹从山腰升起,埋伏在周围的解放军像天神似的出现了。

敌军惊慌失措,顿时乱了阵脚。那大队长知道中计,转身想抓埃火龙,埃火龙抽出腰刀,一刀砍中了他的臂膀

解放军从三面包围上来,子弹像倒泻下来的雨点,封锁了整个崖顶和河岸线。敌军成批成片地倒下,有的举手投降,有的乱奔乱窜,你推我踏地从陡崖上跌下去。

埃火龙解下包头巾,把匪军大队长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弯下身子,向正在对敌人射击的张贵喜迎上去:『副连长,你停停手,停停手!』

埃火龙狠狠地打完一梭子,便转身去找弹匣。这时,才发现杨生海站在自己身边。他一看杨生海那对亲切的眼光,兴奋得连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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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8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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