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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 文学脚本《西线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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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10 18:01:53 | 显示全部楼层
1979年2月17日凌晨,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驻扎在云南边境某地的我炮兵九四一部队,奉命进入了一级战备,全团指战员整装待发,营房内外,热闹非凡。

有线通讯连女子总机班的六名女电话兵尤其忙碌。接到命令的当天,班长严莉领着全班战士陶坷、吴小涓、杨艳、肖群秀、路曼向党支部送去了决心书。

女兵们见各班排的男兵理发时统统推了光头,这样在受伤时便于救治,她们二话没说,咔嚓几剪刀,将小辫子剪成了“运动头”。

连排长们到各班检查轻装情况,见女兵班装备很轻便,一致表示满意。连长是结了婚的人,知道的多些。他关切地叮嘱女兵说:“该轻的轻,该带的还是要带,像纸呀什么的·····

班里有几个战士的家在本省,她们要求挂个电话对妈妈讲一声。虽说已经是一名军人了,有话还是找妈妈讲,而不是找爸爸讲。她们很自觉,电话不长,大致是这样的:“喂!妈!我们要外出执行任务了。”

只有陶坷没有给妈妈挂“长途”。小陶的妈妈是当年的老八路,现在省里某局任局长。十年浩劫期间,她横遭迫害和摧残,身体给折腾垮了,一直住院。最近刚出院,说定一两天内来部队看望女儿。

第二天,小陶的母亲果然来了。姑娘一起围上去问长问短。连长和指导员也赶来看望。指导员见大伙又说又笑,便打趣地说:“小陶,天天盼着妈妈来,妈妈来了怎么不讲话啦?”

说话间,小陶妈妈指着身旁的女战士问连长:“总机班全体上前线,领导上最后定下来了没有?”连长看了大伙一眼,说:“问题不大。

女电话兵们听连长这样回答,一齐嚷叫起来:“什么叫问题不大?定就是定了,没定就是没定。”一直没吭声的陶坷霍地站起来,说:“我们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去不可!而且要上一起上,少一个也不行!

妈妈拍了拍陶坷的肩膀,说:“先别吹,要不是我这个军属大妈帮你们说话,准不准许你们上去,还真是难说哩。”说着,爽朗地笑了起来。

陶坷妈妈的这番话,是事出有因的。原来九四一部队几位领导到省城参加作战会议时,曾抽空去看望陶坷的妈妈曾方,并将通讯部门对女子总机班上不上前线的几种不同意见告诉了她。

当时,曾方极力主张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应该让她们全体上去锻炼锻炼。想缩减她们,让她们搞留守,我不赞成,恐怕其他同志的家长也少不了要提意见。”

曾方还说:“本来,部队的事我们不宜多说话,但我一听不让她们上去,心里憋得慌。我们为什么要送孩子到部队上,难道为的是让她们穿起军服,神气活现地去照相,四寸六寸去放大吗?”

部队领导同志见曾方如此诚恳,十分感动。这样好的军属,这样好的人民,对部队是多么大的鼓舞啊!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呢?他们参加会议回来后,迅速作出了让女子班上前线的决定。


女电话兵们知悉了事情的由来,回忆起当初“路透社”有关这方面的传闻,深感这次能上前线得来不易,激动地上前把陶坷妈妈围得更紧了。

小陶妈妈不愿住招待所,就在连里住下了。晚上,小陶在床边加了条长板凳,和妈妈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躺下不久,陶坷就睡熟了。曾方却睡不着,自言自语道:“她将怎样去迎接战火纷飞的考验呢?”

突然,小陶在睡梦中欢快地呼喊起来:“红河!红河!过红河了!”母亲笑了:这孩子够性急的,刚合上眼,已经跨过了红河天险。

红河发源于云南省崇山峻岭间,从老街附近进入越南,流经越南北方腹地,向东南入海。一个朦胧的夜间,九四一部队奉命赶到老街渡舟桥,跨过了红河。

炮车飞驰,人流滚滚,人民战士在挺进。身后,在祖国的大地上,红瓦白墙一排排,橡胶树林一行行,展示着边疆的富饶美丽。一过红河,则是另一番风光: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行进到中午时分,六姐妹觉得电话车里十分闷热,加上道路坎坷不平,汽车颠簸起伏,有几个人吐了,愉快的笑声停止了。班长严莉一边替大家收拾,一边告诉大家,靠着车帮坐下,少朝窗外张望,以减轻震动。

收拾停当,她自己却认真地观察起地形来。一眼望去,只见山脊又高又陡,山下乱石嶙峋,茅草刺藤相互盘绕,密不透风。严莉不免有些犯愁了:在这样的地形条件下执行架线任务,从哪里下手呢?

傍晚,部队接到命令,原地宿营待命。这里公路的内侧是悬崖,外侧是深谷,唯一的床铺,只能是公路本身。战士们保持着行军序列,席地而睡。

大约午夜光景,一位通讯参谋来传达首长命令,要求迅速架设下属各分队线路。有线通讯连的战士们迅速起床执行任务。连里决定,指挥机关内部线路由女子总机班负责架通。

班长严莉迅速进行了具体分工:“陶坷、吴小涓、杨艳,跟我去架线。肖群秀、路曼守机,注意线路装设,搞好固定。今晚的口令是“山茶”,回令是“海棠',执行吧!

严莉、陶坷各负责架一条线,很快都架通了。杨艳和吴小涓两人负责首长的一条线,遇到了麻烦。她们正往前走,被障碍物绊了一跤,定睛一看,见横的竖的倒着三具越军尸体。

吴小涓指着尸体问杨艳:“你怕不怕?”小杨说:“我怕他们是装死,等我们跨过时,一下坐起来。”小吴掏出手榴弹,说:“你先跨过去,我看着不对,就叫他们吃铁疙瘩。”两人从三具尸体上跨了过去。

正跑得欢,突然冒出一声喝:“口令!”两个女电话兵冷不防,一紧张,把口令忘得一干二净。对方不见回答,哗的一下冲锋枪上了膛。

吴小涓连忙说:“别打!别打!是我们。”“什么你们我们,口令!”对方仍然很认真。杨艳眼尖,看出对方是自己人,便厉害起来:“干吗那么凶,你看不出我们是总机班的!

隐蔽在树丛里的哨兵压低声音笑了,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原来已经来到了首长的掩蔽部门口。她们撩开门上的雨布钻了进去。


掩蔽部里,几位首长正跪在地铺上查看作战地图。吴小涓和杨艳把单机摆在一个压缩饼干箱子上,一个理线,一个接线,手脚麻利,动作敏捷,很快接好了。

一号首长见两个女兵两手冻得通红,他取过一个军用水壶说:“冻惨了吧?来,喝几口,这是雪水大曲。”“不!不!我们不冷。”吴小涓和杨艳往后退缩着。

“叫喝就喝,服从命令听指挥。”一号首长说着,帮她们打开了壶盖。她俩推托不过,对着壶嘴呷了一小口,辣得直咳嗽。一号首长请她们坐下,随便地聊开了。

从聊天中,一号首长得知吴小涓和杨艳都是学生兵。入伍后,彼此相处得很好。军事训练架电线,业余时间学文化,常是老搭档。两人决心复员后争取一举考入,复旦大学新闻系。

拂晓时分,九四一部队继续前进。渐渐地,可以隐约听得见枪炮声,离前沿越来越近了。道路堵塞也越来越严重,为了赶在大部队到达之前架好电话线,九四一部队干脆提前下了车,急行军赶上去。

行军速度很猛,总机班六姐妹一个个走得歪歪倒倒的。不用说,脚底都打泡了。可是,六姐妹很顽强,没有一个掉队,也没有一个愿意接受男同志的“互助”。

走得最狼狈的要算路曼,这几天正遇上她来例假,肚子一阵阵剧痛。昨夜里露营又着了凉,这会儿正发着烧。肖群秀见她一步一咬牙,一摸她脸,滚烫滚烫,转身要报告班长,被路曼一把拉住了。

路曼威胁说:“你讲了,以后不和你好啦!”小肖着急道:“可你这么硬撑怎么行呐。”路曼小声说:“你和班长说了,还不是她悄悄替我值机。班长这几天多累呀!”

经过两小时的急行军,九四一部队终于到达了指定位置。女电话兵们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屁股还没坐热,连长就下命令道:“总机班,立即开设电话站!

总机刚开不久,一号首长就从前沿摇来电话:“喂,总机班,找你们连长讲话,怎么搞的,我和指挥部刚讲两句话,线路就不通了,要你们这些电话兵干什么吃的!

原来,通往指挥部的线,有一段是明放在公路上的,有的被坦克轧得一节一节的,有的被骡子和着青草嚼烂了。必须把这条线改为高架,路曼、肖群秀担负了这项任务。

她俩一路把线改架在竹子上,或是挂在岩石上,让骡子够不着。等来到公路边时,忽然枪声大作。早上被打垮的一股越军躲进丛林后,现在正冒出来居高临下封锁公路,阻止我后续部队前进。

路曼和小肖焦急万分,想尽快架好线,保障指挥畅通,狠狠教训敌人。急人的是,近处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稍远处有棵木棉树可以利用。她们顾不得危险,猫着腰跑了过去。

没有悬线杆,没法把线挑到树杈上,非得上树不可,而女兵班没有学过徒手攀登,这可难坏了她俩。路曼急中生智,蹲下让小肖踩着她的肩膀上去。


小肖刚踩上肩,见路曼忽忽悠悠起不来,这才想起了路曼的特殊情况,立即作了调换,按规定,高架线路必须在四米以上,她们搭的两节人梯,高度不够。小肖拼命向上踮脚尖,还差着一大截。

正当这时,呼地从草棵里窜出一个战士,扑向木棉树。他很不客气地叫小肖分开腿站好,然后弯下腰,让小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猛地挺身站立起来,成了三节人梯。

敌人发现了他们,拼命向这边扫射。小肖觉得下边战士身子忽然一抖,差点倒下,立即又稳住了。路曼迅速把电话线在树枝上绕了两道,打了一个双环节,欢快地叫道:“好啦!

两个女电话兵下了地才看清,协助她们的这个战士白皮肤,浓眉毛,身材匀称、魁梧。路曼感激道:“同志,太感谢你了!”战士笑笑说:“用不着表扬,表扬不过是两句空话。”

“那,怎么感谢你呢?”“我只要求赔偿损失。”战士扯起军服给她们看,军服下摆穿了几个洞,军用水壶的背带也被子弹打断了,路曼和小肖明白了,刚才他一抖索,原来是险些被枪弹打中。

路曼和小肖急切地问:“怎么样?伤着没有?”战士轻松地说:“我只觉得腰上烫了一下,一摸,没事儿,是吓唬我的。”说着,随手解下水壶,递给肖群秀。

肖群秀接过水壶,放出了多余的一节背带,把两个断头一并,打了个丁字结,还给了战士。那结儿打得又牢靠又好看,电话兵是受过这种专门训练的。

彼此问起来才晓得,原来这个战士是“九四一”的步话机员。路曼亲热地说:“弄了半天,原来是同行。”战士说:“怎么敢和你们相提并论呢,你们是“九四一”的中枢神经,我是神经末梢。请代问你们班各位同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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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群秀俏皮地问:“你认识我们班谁吗?”战士支吾了一下,说:“认识不认识,问候一下总不得罪人吧。”肖群秀说:“我们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怎么替你问好呢?

战士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口气软了下来:“反正,问不问的,由你们吧。”说完,一溜烟跑了。

指挥部调上来一个坦克中队,很快掀掉了半山腰敌人的火力点。一度中断的交通又恢复了通行,长长的车队,一辆接一辆地向前流动。

路曼、小肖站在路边,远远看见那个不肯留下姓名的步话机员,正坐在一辆炮车上抽着烟。她俩高高地挥着手,向步话机员打招呼:“喂!再见!”战士大声答道:“得啦,再见面怕你们就认不出我是哪一个了。”

两个女电话兵一时没有理悟过来,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后明白过来,这是他在说笑之间为自己作出的一个不祥的预言。炮车开出好远,那战士还扭过头来望着她们。

几天以后,这次战斗结束了。九四一部队基地指挥所,设立了伤员和烈士遗体转送处。烈士遗体要在这里进行登记,清洗整容,然后转送回国。转送处人员不多,女电话兵们常来帮助照料伤员,清洗烈士遗体。

这天,陶坷、路曼、肖群秀三个人又来到转送处,见到抬下来一位烈士,担架上放着一个军用水壶,水壶带是断过的,打着一个电话兵所熟悉的丁字结,路曼和小肖一怔:莫非是他?

她俩急步上前,但烈士的脸几乎整个缠着绷带,无法辨认,跟担架的一个小战士,失神地蹲在旁边,两颊有着明显的泪痕。路曼问小战士:“这个水壶,是他的吗?”小战士点点头。


路曼紧接着又问:“他是不是步话机员?”小战士诧异地反问:“怎么,你们认识他?”路曼和小肖抚弄着水壶背带,许久,她们才问:“他叫什么名字?”小战士含着泪回答:“他叫刘毛妹。

“刘毛妹?!”站在后面的陶坷几乎叫出声来,扑上去,凑近脸去看,极力要在这张缠满了绷带的面孔上,辨认出她所熟悉的某些特征。

这刘毛妹从小生得文静、白净,头发卷卷的,活像个小姑娘,院里的人都喜欢喊他“毛妹”。陶坷和毛妹幼年时很要好,连小人书都是一起商定了买的,交换着看,决不会买了重样的。

在十年浩劫中,刘毛妹的爸爸因叛徒之嫌,被监护起来。后来,刘伯伯一气之下,跳楼自尽,死得悲惨。

陶坷也因妈妈蹲了监狱,被姥姥接到乡下去落了户。从此,陶坷和刘毛妹之间断了联系,杳无音信。

陶坷入伍到了新兵团,意外地遇到了刘毛妹。阔别重逢,分外亲热。但当时部队正在集合,两人只匆匆握了个手,没来得及多聊。

各自安置就绪后,相互间通了信息。见了几次面,陶坷觉得,同她一起长大的这个年轻人,仍是那样白净,那样热情,除了个儿蹿了老长一截外,其余的什么也没变。

随后又有几次见面,小陶感到这个年轻人有些变了。那一对眼睛失去了原有的明澈光亮。当孩子的时候,衣服总是整整齐齐的,现在倒不很讲军容风纪了。抽的是五角一包的香烟,一连串地吐着烟圈儿。

一次,他俩谈起小学的同学,某人某人现在搞什么工作,刘毛妹无所谓,说:“干什么都行,只要能填饱肚子。”小陶问:“那你为什么要当兵呢?”刘毛妹调皮地反问:“既然你可以来,为什么我不能来呢?”

他俩谈起了争取入团、入党的事情,刘毛妹感叹地说:“一年团,二年党,三年复员进工厂 ,这在某些人看来,是够羡慕的了。依我看,这并没有多大意思。”陶坷劝道:“毛妹,别太悲观,要振作精神!

刘毛妹逼视着陶坷:“年轻人,别太天真,请正视现实!”说着,又点上一支香烟,“我再也不依赖于幻想生活了,我需要的是得到一点人间的温暖。”陶坷越来越感到很难和他谈得拢。

一天晚上,部队在广场放电影。刘毛妹趁放映中途等跑片的间隙,悄悄约陶坷出去走走。

突然,刘毛妹一下抓住陶坷的手。他一双大手热乎乎的,十分有力,就像两把铁钳。陶坷心慌意乱,极力向后躲,她警告刘毛妹: “放开我!让人瞧见,多不好!”

陶坷跳到灯光下面,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严肃地说:“我可知道你希望的是什么温暖了。”说完,扭头跑了。

从此,他们没有再见面,也没有通过信。谁能料到,如今,他再也不能说话了······陶坷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陶坷强忍住眼泪,默默倾听那个跟担架的小战士讲述刘毛妹牺牲的经过:“昨天攻打三号高地,我们二连是主攻,营里要配一个步话机员给我们连。刘毛妹自告奋勇,跟我们突击排上去了。


“本来决定偷袭,谁知踩响了地雷,副连长只好命令我们强攻。这个垭口高地,是越军316A师的重点设防阵地,修了三道环形堑壕,两侧十多个山包的火力都可以打到这里。我们刚冲过第一道堑壕,副连长就牺牲了。

“出发前副连长指定一排长作他的代理人。刘毛妹找到一排长,跟上他继续往上冲。忽然一阵排枪打来,一排长又受伤了。他立即指定副排长代理自己,领着部队继续战斗。

“双方争夺激烈,战斗十分残酷。正当副排长和指挥所通话的一刹那,一颗子弹窜进了他的胸膛,他当下牺牲了。步话机也被打坏,不能再用了。由于指挥中断,部队开始有些稳不住了。

“就在这当儿,只见步话机员跳到堑壕上面,大吼一声说:“大家不要慌,现在听我指挥!”几十双眼睛一齐投向他,好像在问:“你既不是干部,又不是党员,能行吗?

“刘毛妹迅速改变了战斗部署,分派两个战斗组从两侧佯攻,故意弄得竹子哗哗啦啦响,吸引敌人火力。他带着部队,顺环形壕绕到高地背面,突然发起攻击,一鼓作气冲到了敌前沿。

“说时迟,那时快。毛妹命令大家有的排地雷,有的拔竹签,有的炸碉堡,各司其职。战士们如猛虎下山,越战越勇,打得敌人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不料,溃逃的敌人龟缩到一个山洞里,在暗堡里扫起了机枪。刘毛妹胸部和腹部受伤,右腿膝盖骨也被打断了。用了七个救急包,才包住了那些伤口。同志们要背他下去,他说什么也不肯。

“我强把他背起来。他老实不客气,在我肩膀上狠咬了几口,我只好把他放下来。一着地,他就拖着一条腿向山顶爬,身后的茅草叶上,挂着一滴滴鲜红的血。

“在一蓬竹子里,越军一个报话兵正拼命呼喊着“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刘毛妹朝着声音悄悄爬过去,冷不防一下卡住了那个报话兵的脖子。那家伙抡起手榴弹,将刘毛妹的下巴骨砸得稀碎。

“刘毛妹把全部的仇恨和力量倾注在两只手上,把这个报话兵掐死。随后,他拿过那台当年中国支援越南的报话机,调了一下,想要呼叫,但牙床稀碎,根本叫不出声音来。

“他顽强地发出唔唔呵呵的声音,可以猜得出,他在向指挥所报告:“二连占领三号高地!二连占领三号高地!”等我抱起他时,他丢下话筒,正正军帽,扣好风纪扣,闭上了眼睛。

沉默了好大一阵,小战士又接着说:“我急促地呼唤他,可他连眼皮也没眨一下,他牺牲了。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的上衣口袋里有一封信,是写给他妈妈的。

“信呢?给我看看好吗?”陶坷伸出手要。小战士从自己衣袋里取出信来,说连里特别交代他要保存好,一定要交给烈士的母亲。小战士感到责任重大,怕被雨水弄湿,包上了两层塑料纸。

陶坷捧着信,急切地读着:“亲爱的妈妈:我们很快就要上前线了,我抽空给您写封信,部队一过红河,恐怕就连一个字也不能写了。我到了前线,决心杀敌立功····


陶坷一口气把这封信看了两遍。虽然其中一句话也没有提到自己,但她觉得,这完全可以理解毛妹,倒是自己,才有点对不起他。她收起信,镇定下来,和路曼她们一起,为刘毛妹清洗遗体。

陶坷用纱布蘸着清水,擦洗刘毛妹的脸。动作格外轻,特别细,似乎是怕触痛了他。她不时痴痴呆呆地停下来,注视着死者的眼睛,觉得毛妹这样紧闭着眼睛,是在怨恨她,不愿意看她。

刘毛妹的军服和鞋袜凝结在肉体上,没法子脱下来。陶坷不忍心硬拉,就用剪刀剪碎了,轻轻地一块块地撕下来。清洗之后,发现他身上共挂花四十几处,这个数字,正好是烈士的年龄乘以二。

送走烈士遗体,陶坷她们回到电话站,才知道敌情有些紧张。侦察连抓到一个越南人,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张刚画的草图,上面标有九四一部队指挥所的位置。据他招供,敌人准备在当天夜里来偷袭我指挥所。

越南人可能来袭击,电话站当然是一个突出的目标。总机班迅速而紧张地准备起来。大伙商量的结果,决定在天黑以后,将总机转移到一个防炮洞里。

这洞是就着土坎挖的,挖进两三尺,向左右延伸,对称构成了像猫耳朵一样的两个藏身的窝窝,战士们管它叫“猫耳洞”。洞外有茂密的树丛遮掩着。

天黑后,总机班派出了自己的岗哨,第一班岗由陶坷和杨艳担任。陶坷背着冲锋枪,杨艳拿着手榴弹。班长严莉交代说:“你们就绕着总机附近游动,有情况先问口令,嗓门粗一些,别让人听出来是女的。”

严莉让路曼等人睡觉,自己担任守机。完成今晚的守机任务可不比平常,得准备随时应付紧急情况,而且机子上不能开灯,号牌看不见,全靠用手指不住地触摸几排号牌,接转通话。

为了完全控制声音,严莉用两层军毯,连人带机子一起蒙了个严严实实。电话站四周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任何声音。哪里知道,在两层军毯覆盖下,九四一部队的“中枢神经”在紧张活动中。

严莉不停地呼喊着,传送着。由于紧张、劳累,忽然觉得喉咙里有股腥味,知道嗓子出血了。她打开水壶想喝水,但想到这是仅剩的半壶水,万一班里谁发烧什么的,没有水哪能行?便又拧上了壶塞。

严莉一整夜钻在猫耳洞里,又蒙着两层毯子,真像是遇到了六月夏天。第二天路曼来换严莉的班,吃惊地发现,她像是刚刚参加泅渡训练上来,浑身湿漉漉的。

因为人太少,巡逻哨也是一整夜没有替换。拂晓,陶坷模模糊糊看见几个人,弯着腰向电话站这边摸过来。她喊了几声口令,对方不应,还在往前来,小陶慌忙中打出了一梭子。

警卫部队的一位排长听到枪声,带着几个战士赶来。在树棵里搜索了一阵,什么也没有发现。“怎么搞的,乱开枪!”一个战士埋怨说。“我看得很清楚,像是有几个人······”陶坷为自己辩解。

第二天早上,在原来放总机的棚子外面,发现了一具越南人尸体,胸部完全浸在血泊中,两手紧攥着四枚手榴弹。显然,他是来偷袭总机班的。被陶坷意外击中后,他的同伙丢下他逃走了。


一连几天,九四一部队指挥机关的电话线时常被越南人剪断。为保障线路畅通,连里组成了若干查线小组,男女兵混合编组,边巡逻,边查线。连长、指导员也亲自带着查线组出去。

陶坷和架设排的两名新战士编在一组,因她是老兵,技术又强,担任了组长。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是个女的,陶坷特意戴上了钢盔。他们为了防止漏查,干脆手捋着电话线往前跑。

没跑出多远,就发现线被剪得一节一节的。他们一面骂着敌人,一面迅速接线,陶坷顾不得用钳子剥掉线头的绝缘皮,就用牙咬,嘴被电话线钢丝扎烂了,牙根在出血,她也毫不在意。

最头疼的是暗断。敌人把绝缘皮割开,让钢丝和地面接触,从而使电话线短路。很明显,破坏者是内行。遇到这种情况,就必须整段调换。

电话线一直在手心摩擦着,陶坷他们三个人的手都起了血泡,但他们谁也没声张。个把小时后,他们接上了其他小组负责的地段,这标志着他们负责的任务快要完成了。

谁知,正当他们在终端试线的时候,开端又不通了,返回复查,发现有一处又被剪断了。显然是有人在和他们玩“躲猫猫”,见他们巡查过来,躲避一下,等他们过去,又出来破坏。

重新接好线后,陶坷出了一个主意,悄悄对两个同伴说: “你俩继续朝前走,装着什么也没发现。我留在这儿,看看是怎么回事。”接着,三人简单约定了联络信号,分头行动了。

陶坷隐蔽在一蓬竹丛里静候着。忽然,右边不远的灌木里有什么东西微微在动,越来越近。先是一只手分拨开叶子,随后探出头来,左右观察。陶坷迅速端好冲锋枪,准备应付情况。

那人已经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是一个年轻的越南姑娘。长长的头发披在腰间,在后脖颈用手绢束着,披着一块伪装尼龙布,自动步枪挂在右肩上。不用说,这是敌方一个青年冲锋队员。

那个女冲锋队员取出一把钳子,就要动手去剪电话线,同时侧目向竹丛里看去,忽然发现在绿色的钢盔下面,一对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她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转身就逃。

越南姑娘刚跑出两步远,不料枪皮带被树枝挂住,树枝弹性大,自动步枪被弹出老远,陶坷抢上一步,迅即夺过枪。越南姑娘眼看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她木木地站着,知道不能再逃了。

突然,越南姑娘撒腿就跑。陶坷并没有开枪,有心要捉一个活的。她们一前一后,一时在林中空地上出现,一时又飞进密林中。

跑着跑着,陶坷的钢盔掉了,越南姑娘一回头,惊异了,噢,原来这位中国人也是一个女的!她似乎壮了胆,机灵地闪在一棵树后,屏住气等候着,企图待追赶的人不注意时,好突然从背后抱住她。

陶坷早已料到了这一手,她没有径直追过去,来了个侧面迂回。神不知鬼不觉,把冰凉的枪管抵在了越南姑娘的脊背上。越南姑娘惊回首,抓住枪,拼命抢夺。

陶坷用力拖带着越南姑娘旋转了几圈,然后猛地一推,把对方仰面甩倒在地上,随即端着枪紧逼上去,现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这时,她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印有中越两国文字的代言片,扔给俘虏。


越南姑娘捡起代言片,装作在看,眼珠直转悠,看得出是在想鬼主意。果然,她冷不防抓起一把土,朝陶坷脸上撒过去。趁着陶坷抬起胳膊肘去遮挡,她转身钻进了丛林。

陶坷揉搓几下眼睛,拔腿就追。逃命的只想逃命,追赶的只想捕获自己的猎物。她们的衣服全被树刺扯烂了,头发散乱不堪,脸上和肩头尽是一道道的血痕。

前面横着一条河,河面不算宽,但夹在两山之间,水深流急。越南姑娘一横心,扑通一声跳下河去。她水性不强,一进入激流,几个浪头盖下来,就发晕了,身不由己地随着波浪往下漂流。

陶坷把枪背起来,紧跟着跳下了水。她经过两年泅渡训练,可以全副武装横渡几千米宽的江河,水性极好。她几个挥臂,拨开波涛,游到了前面,拦截住越南姑娘。对方极力躲闪,死活不让陶坷靠近。

陶坷猛扑上去,把她按在水里,趁她被呛得昏迷不醒,扯住她的头发,向岸边划去。接近岸边时,陶坷一只胳膊拦腰抱住她,一只胳膊顺势勾住了从岸边弯到水面上的树枝。

越南姑娘精疲力竭,一上岸,就瘫成了一团泥。陶坷正要弯腰提她起来,忽听得背后有人用越南话喝令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陶坷赶紧握枪,回头一看,原来围上来的是自己连里的几个电话兵。战士们也压根儿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总机班的小陶。他们各自收起枪,会意地笑了。

战士们见两个姑娘的衣服被刺藤撕成了布条条,剩下的不足遮体,便脱下雨衣扔给她们。太阳当顶照着,陶坷和她的俘虏严严实实地穿着雨衣,回到了指挥所。

3月5日,我国政府宣布,边防部队达到了惩罚侵略者的目的,决定撤回边界线我方一侧。九四一部队在重创越军“王牌”316A师,圆满完成任务以后,采取倒卷帘的办法,梯次撤回国内。

中国境内的红河岸边,站满了前来迎接子弟兵的边疆父老兄弟。他们有的端着茶水碗,有的拿着熟鸡蛋,挨个送到战士们的面前,深情地慰问道:“辛苦了,同志们!

总机班的姑娘从红河浮桥一上岸,就被几个老大娘围住了。姑娘也不忸怩,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够,一抹嘴,说:“又喝到咱自己的水了,真甜哪!”

一号首长是最后一批撤下来的。一回来,就先跑来看望总机班的同志。连长、指导员陪着他。他笑呵呵地逐个儿望着六个女电话兵,兴奋地说:“好!干得好!我要提请党委讨论,为你们请功!”

总机箱子上,放着路曼和肖群秀刚刚填写好的两张入党志愿书。一号首长祝贺她们说:“好哇,红河对岸炮声还在响,你们在炮声中填写入党志愿书,机会难得,意义也不比往常啊。”

严莉向首长汇报说:“支部早就发给了陶坷入党志愿书,她一直推说自己还不够条件,表示过一段时间再说。”指导员插话说:“这次,陶坷表现一直很突出。可她总拿自己和刘毛妹烈士比,说他还没有入党,自己就更······”

提起刘毛妹,一号首长立时现出了沉重的神色。他带着对烈士深深的敬意说:“刘毛妹是一位很好的同志,我们都应向他学习。陶坷这样做,是用实际行动向烈士学习。”

在全部队的庆功授奖大会上,总机班荣获了集体二等功,严莉、陶坷荣获个人一等功。她们捧着奖状,戴着英雄纪念章,决心百倍警惕,守卫祖国的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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