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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 文学脚本《槽头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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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11 08: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欢送下乡知识青年的汽车飞驰前进,车上的青年们望着广阔的田野,个个笑逐颜开,豪情满怀。市委书记周裕民的儿子周立耕,一路上不断思索着:我在中学里学了好几年,成绩呱呱叫,到村里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

车到红柳村,他们受到广大贫下中农的热烈欢迎。立耕心里感到无比的温暖。

可是立耕没想到让他去当饲养员。这天,老支书领他去见老青大伯。一进栅栏门,见老青大伯正从槽缝里拣粮食粒儿,连他们走进来也没发现。

老支书说:“老青哥,党支部决定,让立耕跟你当徒弟。”又指指立耕说,“小青年,火力足,这块钢往后就归你用啦!”老青大伯直起腰,抖抖胡子撇撇嘴:“哪是钢,还不是块生铁蛋子,得锤打锤打才行啊!”说完高兴地笑起来。

老支书会意地笑了笑,对立耕说:“往后有啥不懂的,就向你大伯请教。喂好牲口可不那么容易。”立耕看看这牲口棚,宽不过一丈二,长不过八间,心想:喂牲口无非起五更添草,睡半夜加料,还有啥不懂的呢!

老青大伯眯着眼睛瞅他,从脚跟打量到天灵盖,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说:“立耕,听说你在学校很喜欢数、理、化。好呵!咱这牲口棚处处用得上,你就展开翅膀飞吧,把劲全使上。

说完,老青大伯又去抠槽缝里的粮食粒儿,先用一根席篾儿拨出来,再一粒一粒捏在手里。立耕不知道干什么活儿好,抄了把铁锨从小窗口向外扔起粪来,边扔边说:“大伯,你拣半天,还不够老牛吃一口哩,管它干啥?

大伯严肃起来:“咋?你瞧不起这几粒粮食?积少成多啊!咱每天节约一两粮食,全公社多少?全县多少?全国呢?你喜欢数、理、化,心里有没有这个数?”一句话说得立耕倒噎一口气。

立耕忽然发现槽前的柱子上挂着一根拌料棍,真是新奇:这拌料棍光溜溜的,把上缀了个红缨缨。这还不算,为啥柱子上还钉了一串钉子呢?正想问问大伯,大伯已经背着草筐走出栅栏去了。

中午,骄阳似火。叫人喘不过气来。立耕扔完粪,垫上土,刚要到井台上凉快会儿,牲口把式扛着犁杖,跟在牲口后边下晌了。立耕连忙上前接过了牲口。

大青骡子和枣红马挤着进了栅栏,直奔井台。它们喘着粗气,浑身的毛被汗水湿得打着绺儿。这时,送牲口的社员走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看,牲口渴成啥样子

立耕见两个牲口围着井台直转,便急忙从井里提了一桶水。两个牲口挤着把头伸进桶里抢着喝。立耕 牵住 大青骡子,让枣红马先喝。枣红马象小孩得了汽水,“咕咚,咕咚”,一气把一桶水喝完了。

那枣红马伸着脖子还要喝,立耕马上又打了一桶。这时,老青大伯背着一筐青草回来了,雷声似的喊道:“不能饮,不能饮呵!”

他把草筐一扔跑过来,飞起一脚踢翻水桶,顺手扯起缰绳,把两个牲口牵到树荫下。


大伯的脸变成青色,眉头上的蒜疙瘩把满脸皱纹都扯起来了。他牵着枣红马在暴日下转游起来,一边遛,一边摸马肚子。

立耕手托下巴坐在井台上,瞅瞅大伯,见他脸上的愁云很吓人,再看看枣红马,它难受的直兜圈儿。心想,莫非牲口病了,那大伯决不会轻饶自己。

他正在发愣,忽听大伯喊道: “立耕,你过来!”立耕忙跑过去,大伯见他眼里闪着泪花,抚摸着他的肩膀说:“去,把那树荫下的牲口都饮一饮!”

“啊?能饮?”“能饮,牲口都歇过一会儿了。”立耕心里象打开个五味瓶儿,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也有,可到底哪个味儿浓些,也说不清楚。

枣红马远不象先前那么精神了,耷拉着耳朵,塌眯着眼,鼻孔忽闪忽闪喷着粗气,肚皮紧绷绷的,一敲咚咚响。疼得它前脚刨地,后腿打颤。

大伯说:“看样子这马要病啦,我到公社兽医站抓付药去。”说着一跃骑上马背,两腿一夹,抖动一下缰绳,便跑出栅栏去了。

隔着篱笆望去,只见枣红马四蹄蹬开,越跑越快,身后扬起一股尘烟,立耕想:大伯呀,大伯!你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枣红马明明病了,你怎么还骑着它飞跑!

立耕呆呆地靠在谷草堆上,把一根谷草咬成一截一截的。心里翻腾着:得请求老支书调换工作,反正自己不能再干这个倒霉的差事了。

他正在思忖,忽听外边有“托答”“托答”的脚步声,随即伸进一个女人的脑袋来,先是东张西望溜了两眼,接着便嘻嘻一笑,露出两颗大金牙。这是地主分子张文举的老婆,外号“大金牙”。立耕认出是刚才来过的那个女人。

“大金牙”一进门就说:“大侄子又受委屈了?瞧把嘴噘得挂住个油瓶儿。谁不知道,“倔老头子”是个骶人的牛、咬人的驴,一句话顶死人!这回呀,牲口病了,一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立耕故意不理她,把头扭到一边。

“大金牙”见他不作声,便神秘地说:“听说城里新 建立个大厂子,不久就要招工人,对象就在你们插队知识青年里挑选,可得早做准备呀!”立耕一听,知道这家伙没安着好心,便追问道:“你听谁说的?

“哼,没有不透风的墙,喝了墨水的人谁肯在村里受这份洋罪?吃苦、受累挣不了个钱!真是宝珠扔到粪堆上。浅水养不住大鱼呀!”立耕一听这话,肺都气炸了。硬梆梆地顶她一句:“我是来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是来挣钱!真是自私自利!

“哎哟哟,自私自利,天经地义。就拿倔老头子说吧,还是模范饲养员哩,不是拿牲口剩下的饲料喂鸡吗?”立耕猛吃一惊:啊?大伯会那么做?

“大金牙”还想说什么,见南边林荫道上尘土飞扬,一看老青大伯回来了,忙说:“光顾说闲话了,我还有事哪!”说着扭着屁股,溜走了。

打枣红马生病以后,立耕坐不安立不稳,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但老青大伯并没有批评他,反而更加关心他。给他讲饲养工作如何重要,遇到困难不要垂头丧气。立耕很受感动。

大伯黑夜白天守在槽前,经过精心护理、灌药,枣红马很快恢复了健康,毛色象匹绸缎子,闪闪发光。但大伯累得消瘦了,眼窝也深了。


半夜。立耕一觉醒来,猛抬头,只见大伯靠在槽前的柱子上,借着马灯的光亮聚精会神地看书呢。

立耕准备给牲口添草,大伯忙喊:“立耕,你看这两句话是啥意思?给咱讲讲。”

立耕见他看的是毛主席的《反对本本主义》,瞅瞅他用指甲划过的两行字,是“调查就象"十月怀胎',解决问题就象“一朝分娩”。调查就是解决问题。”他把自己的理解讲出来,大伯认真地听着,慢慢地点着头。

立耕添完草,把拌料棍又挂在原来的地方。大伯看了看说:“不对,再往上挂一个钉!”立耕惊奇地问:“怎么?挂哪个钉还有一定?”

大伯走过来,指着钉子说:“有一定,喂过第四遍,小灰驴和“花脊梁'就吃饱了,喂过第五遍,“月黑头'和老黄牛就吃饱了,······到最上边这个钉,大青骡子和枣红马就吃饱了,现在是第五遍,应当挂在这儿。”

噢!原来这串钉子,就是牲口的草料账呵!立耕不禁说:“这喂牲口也不简单呀!”大伯听了,满脸皱纹笑成一朵老菊花。

几天来,大伯不断给立耕讲怎样喂马,怎样喂牛,什么“料多料少,四角拌到”啦;“寸草铡三刀,无料也上膘啦,他都记在本子上。可是走路不能光靠人扶着呀,他决心看看大伯是怎样喂牲口的。

这天,吃过早饭,社员赶着牲口下地了。大伯急忙抄了把铁锨,背起粪筐追了出去。这是干什么呢?

立耕站在井台上,隔着篱笆瞅着。见大伯拾了满满一筐粪倒进大粪坑里,大步流星赶回来,象有什么挂心事,又急忙往棚子里走去。

他从墙上摘下一块小黑板,又从墙缝里掏出一指长的粉笔头儿。立耕悄悄走过去,只见大伯不熟练地写着:枣红马—青;大青骡子—干,加料;老黄牛—火,饮水。··

真怪,立耕再也憋不住了,上前问道:“大伯,这是 啥玩艺儿?”大伯抬起头,风趣地说:“木匠号,谁画谁知道。我这是给它们“造饭谱”、“订计划'哩!

大伯解释说:“枣红马拉下的粪干,今天要喂青草;大青骡子拉了稀,要喂干草,多加料;老黄牛撒的尿又黄又混浊,得注意饮水。”立耕恍然大悟,原来他跟在牲口屁股后边转这么一圈儿,是调查研究哩!

立耕激动地一把抓住大伯的手:“大伯,你想的真周到啊!”大伯嘿嘿地笑着说:“这牲口是咱队里的宝,咱得尽心把它们管好哇!我没有文化,学个骡马经有困难,有了你这喝过墨水的以后就好办啦!

大伯又说:“这喂牲口看来简单,其实学问可不少哩。就说你来的头一天吧,枣红马出了满身汗,你猛饮冷水,它闷了火。我骑上它跑一跑,它又出了汗,外因促使内因来个转化,病就好了。”立耕静静地听着,心里十分激动。

晚上,立耕坐在灯下写日记,可是打开本子,却不知从哪里写起。他想,为什么自己读了那么多书总跟实际结合不上?而老青大伯在喂牲口上却头头是道,那么有学问呢?

天还不明,立耕照大伯安排的“饭谱”去喂牲口,可是料斗里空空的。


这时西棚子里传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走去一看,大伯正在推磨,给牲口磨饲料。

立耕埋怨道:“大伯,咱队里有电磨,你咋一个人半夜里推磨?”大伯扫着磨盘说:“大宗饲料,咱到电磨加工,有时根据牲口胃口需要,临时调换饲料,咱就自己磨一点。今天大青骡子要加料,给它准备的“指标'不够啦。”

立耕帮着大伯推磨,惊奇地望着磨顶上的粮食说:“咱哪领过这杂粮饲料?有玉米、高粱,还有黑豆?”大伯说:“我早就说过,积少成多,这是我从槽缝里一粒一粒拣来的。”立耕一听,一下子想起了“大金牙”的那些鬼话。心里说:“'大金牙'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天明时,老支书从县里开会赶回村,一清早就来看立耕。立耕把他叫到屋里,把“大金牙”怎样骗自己饮病枣红马,怎样诬蔑老青大伯拿牲口料喂鸡,怎样搧动自己离开红柳村,统统讲了一遍。

话刚说完,大伯一步跨进来,原来立耕和老支书的谈话,他都听见了。说起“大金牙”,他恨得牙根痛,在老支书的启发下,他愤怒地讲述了一段自己的经历。

解放前,大伯在地主张得财家喂牲口,一天,张得财让大伯去城里接他大学毕业的儿子张文举,大伯牵着马还得给张文举挑行李。

半道上,张文举嫌大伯走得慢,猛戳马背,那马恶性发作,一下把大伯扑倒在地,踩伤了胳膊。张文举不但不给治伤,还骂大伯“笨蛋”“无用”!

为了治伤,大伯向张文举借了五块钱,把仅有的二亩宝地押给了他。明明是“押地”,张文举笔尖一动写成“卖地”;本来是“活契”,他给写成“死契”。当时大伯不识一个字,也没发现。

二年后,大伯去找张文举赎地,张文举把眼一瞪,牙一呲,硬说大伯是诬赖,败坏他的名誉。把大伯痛打一顿赶出村子,强行把二亩宝地霸占了。

直到土改的时候,工作队的周队长带领穷人组织起农会,斗倒了地主张文举,二亩宝地才归还给大伯。

讲到这里,大伯侧过身子,让立耕看了看那块深深的伤疤,说:“过去地主阶级有势力,有文化专门欺压穷人,今天咱们翻了身,有了文化,就要巩固无产阶级专政,为社会主义服务,怎么能说“宝珠扔到粪堆上',“浅水养不住大鱼'!”


老支书对立耕说:“周队长就是你爸爸周裕民同志,他带领我们穷人斗争恶霸地主最坚决,地富反坏也最恨他。那时他和我们经常研究工作到深夜,晚上睡在一条炕上。所以你一来,“大金牙'就在你身上打主意,挑拨你和大伯的关系。可不能上她的当呀!

立耕愤愤地站起来说:“这个贼心不死的母夜叉!我找她去,批斗她!”大伯一把抓住他:“批斗是要批斗,问题是你要永远记住,这槽头上不但大有学问,而且有尖锐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啊!

立耕把胸膛一挺:“支书!大伯!你们放心,我一定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以贫下中农为榜样,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努力改造世界观,在这牲口棚里干一辈子革命!

大伯高兴地拿过那根拌料棍,指着上边的红缨说:“从打合作社成立,我就当了饲养员,每添一头小牲口,我就在上边添一条红线。往后,你要把这红线一根一根的续上去!”

金灿灿的阳光照亮了牲口棚,立耕接过这拌料棍,满怀豪情地迎接着新的一天,迎接新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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