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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 文学脚本《男人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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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11 10:24:10 | 显示全部楼层
陈抱帖从省委书记的秘书被任命为T市的市委书记。他携同新婚不久的夫人罗海南和罗海南从北京带来的保姆安徽姑娘去赴任。

T 市是大西北的一个偏远城市。罗海南抱着罗曼蒂克的想法,离开了舒适的高干家庭,来到这荒芜的地方。用她的话说,这是“十九世纪俄国十二党人”的妻子,跟着丈夫来充军。

他们住在市区边缘的一幢四层楼房里。昨天刚搬来,东西没顾得收拾,陈抱帖便到市里去了。他推门回来,罗海南窝在沙发里捧着那本百看不厌的《安娜·卡列尼娜》说:“卡列宁!四楼上不来水······

陈抱帖听见爱人把自己称为“卡列宁”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无声地走进书房站在窗前,望着整个城市毫无规则的寥落灯光,想到了T市的杂乱无章,颇有“八方湖山收眼底,万家忧乐到心头”的感觉。

是的。T市的住房、就业、交通、教育、产品分配和商品供应…………堆成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肩上。他多么希望妻子支持他,然而,他遇到的却是罗海南这样的女人。

罗海南是中央某部长的老姑娘,长得虽然不漂亮,却也曾有过诗意的年华和金色的梦。追求她的男人形成过一个火力包围圈,但她用从外国小说里吸取的营养来哺育爱神,结果一晃三十年,还是一个骄傲的老公主。

一个偶然的机缘,由爸爸的老战友、省委书记孟德纯做月下老人,罗海南一见陈抱帖,便产生了一种幸福感。毅然决定,从一个研究生的火力点里撤下来,嫁给这个比自己大十四岁而儿子才比自己小五岁的关中大汉

新婚的生活是甜蜜的,但结婚並不意味着幸福。罗海南认为她从小说里所获得的幸福家庭的范例,都被现实中的陈抱帖给“搅”了。这个死鬼每天晚上钻到书房里要待到很晚,有多少时间是给我的呢?

早晨六点钟,陈抱帖就醒了。他看着妻子,一时感到困惑。他们的结合,在外人看来是幸福美满的。但这两个相等的法码,在各自的盘子里都不安于这种平衡,于是天平的指针便在刻度上晃来晃去了。


九点钟,新当选的市长孙玉璋来看望新来的书记。罗海南看着他那身西北干部的“土”打扮,忍住笑,沏好茶,端来糖碟,寒喧了几句便回卧室去了。

孙玉璋问听取汇报的时间,陈抱帖说:“明天上班,先看看城市,然后向全市人民请示。”说着把昨晚拟好的召开群众大会的告示递给他。

孙玉璋走了。罗海南迎着送客回来的丈夫说:“你看他那身打扮,脖子上象马箍着皮脖套一样。”“你怎么老从外表上看人呢?”“我不看外表还不会跟你结婚,跑到这鬼地方来哩!”

陈抱帖在堆满纸箱和草绳之间转了一圈,准备走向书房。罗海南最怕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赶紧以攻为守:“你明天上班,让我在家里收拾?你,这是希特勒的把戏!希特勒就主张妇女回到厨房去。”

孙玉璋从书记家里出来,走回自己的家。他在这幸福巷里住了三十年,风风雨雨,宦海沉浮,使他深得“顺潮而流”之道。“明哲保身”使他驾着家庭的小舟闯过了急浪险滩。

他一进门就喊着在家待业的女儿翠芳,查看鸡下蛋的情况。一面脱掉特为看望陈抱帖而换上的哔叽制服,一面批评女儿光知道打扮,不关心鸡下蛋。

这几年,他把业余时间都花在养鸡上。这是一种农村童年时代的情趣,又是一种享乐和寄托。他用小本子记录着从1号到75号,只有他一个人才明白的鸡的档案。

他居官谨慎,家训也严。凡是农民或市民求他办事而提来的香油、羊腿等,他照收不拒。但每次送来东西,他都要过称,按市价付钱。这是他的一条家规。

陈书记说要到他家来看看。他想:有什么好看的。我跟他是两路子人。他是大学生,我是土包子;他老婆就没我老婆朴实,都三十多岁了,还穿连衣裙,真有点“那个”······

下午,孙玉璋.骑车到机关。他见到副市长、主管工业的副书记唐宗慈说:“看来咱们准备的那些汇报材料都没啥用,他有他的一套办法。”唐宗慈阴阳怪气地发了一顿牢骚。


孙玉璋把代理宣传部长叫来,交给他那张告示的底稿。唐宗慈接过来一看,嘲讽地笑着:“一上来就跟群众直接发表'就职演说”。这是从西方那些总统、市长那里学来的。不简单!了不起!”人的风格

孙玉璋看他们走了以后,突然振作起来。他想:看来我不是陈抱帖的对立面。这里现成的有一个。

第二天,陈抱帖由司机老高领着走进曲曲弯弯的幸福巷。他问一个在公用自来水龙头旁洗衣服的妇女:“家里没有洗衣机吗?”那妇女白了他一眼:“买了。上水在哪里?下水在哪里?”

他又问有多少家用这个水龙头,一个操着上海口音的老太太把手一挥:“整条弄堂。派出所要登记户口,蹲在这龙头旁就行了。”说完,她自己先笑起来。

陈抱帖走了。居民们打听那是谁,这么大派头。老高说:“新来的市委书记。”“哎哟!倒霉了,他可不象孙书记。”一个妇女说。时髦妇女把湿衣服一摔:“怕啥?”

尽管孙玉璋说不怕陈抱帖来看,但还是有点紧张,以致这种情绪也传染给他的老伴。因为他们摸不透这个从省里来的人物究竟带着什么神秘的使命。

老高把陈抱帖引到孙玉璋的家门,。就回去了。陈抱帖一进孙家的门就说说笑笑,对满院里的鸡群产生了兴趣。孙玉璋不好意思地声明:“我这是养着好玩,跟人家种花一样。”

“是的,我们农村出来的人,总象离不开土地。”陈抱帖向往着:“我就喜欢马。可惜,现在,老孙,你还能养鸡。可我住在那楼上,能养马吗?”他的笑,打破了孙玉璋家里的拘谨气氛。

这样一来,翠芳活跃了,说她在家待业憋得慌,希望能找个工作。陈抱帖问:“半年之内怎么样?可不是走后门,咱走前门。不过先说好,不管什么工作,你要去干。”翠芳欣然答应了。

听见厨房里剁案板的声音,陈抱帖又钻进厨房:“嚯,嫂夫人做这么多菜,今天是什么日子?”“这,这,”老伴不知如何回答。孙玉璋接过语:“你来了嘛,总要给你接接风。”“以后再说吧,咱们先看城市。”


孙玉璋领着陈抱帖穿大街走小巷。他们步量着服务设施之间、学校之间的距离,计算着居民买粮、买菜、学生上学的路程,数着一条街上的公共厕所、公用水龙头和垃圾站······

他们到工厂,发现一些国营厂门卫不严,到处有闲散人员;岗位责任制只有形式,不见实效,陈抱帖知道这是唐宗慈分管的。

T市的文教卫生设施很少,很快就转完了。第六天,他们来到公园,坐在长椅上交换几天来的印象:破破烂烂的城市,漂漂亮亮的市民。

就在这长椅上,他们开了市委碰头会。统一了思想,制定了把城市规划、城市建设和市政管理给合起来,把经济发展规划、社会发展规划和科学技术发展规划结合起来的草案。

星期天,正当穿戴漂亮的市民在大街上汇成彩色河流和游涡的时候,电线杆上的喇叭箱传出了陈抱帖的声音。市民们很快在电杆下形成了大圈子。这是自从刘兰芳的《杨家将》停播以后没有过的盛况。

今天的会场,原计划在人民广场,因人多地方小,临时改在体育场——久已废弃的旷场。陈抱帖站在一座倾圮的观礼台上,对着有线广播话筒,发表他的施政演说。

他提出要在二年之内,解决就业问题,住房、自来水、商业网点问题,整顿市容、改造公园和体育场,建造图书馆和少年宫的时候,会场沸腾了。

当陈抱帖鼓舞人心的讲话在T市上空回荡缭绕的时候,唐宗慈却以病为名躲在书房里挥笔临摹《宋拓羲之十七帖》

他的在妇联工作的妻子潘广英进来愤愤地说:“机关的人听了这个讲话都要疯了。这,这不成了 踢开党委闹革命'了!”唐宗慈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多少年前的话了。扣帽子都不会扣。”

尽管丈夫叫她“去去去”,她还是不忍离去。她跟他生活了三十多年,她是崇拜他的。他有才华,有能力,历任的市委书记,哪一个比他强?


第二天,陈抱贴在孙玉璋陪同下来看望唐宗慈。唐宗慈正从《T市报》上寻找“就职演说”的把柄,一见他们来急转话题,就势谈及书法。陈抱帖推辞不过,提笔写了十三个字:实淡泊而寡欲兮独唱乐而长吟。

唐宗慈嘴上喊“好,”心里却骂道:“你“淡泊”么?你“寡欲”么?你才是曹操哩!”他们从书法一直谈到党的政策、干部状况。孙玉璋在一旁帮腔,唐宗慈心想:看来这老猾头跟这家伙搞到一起了,真他妈的。

最后,唐宗慈提出要带一个秘书到全国各地去考查改革的经验。陈抱帖答应了他。但唐宗慈的真正目的是想躲到一旁看笑话,等陈抱帖没咒念了时,他好来收拾败局。

客人走后,潘广英劝阻着丈夫。唐宗慈拍着妻子的肩头说:“反正又不花咱们一个钱。你也去,咱也象外国人那样去旅游。”顺手将陈抱帖写的字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下午,工业局长、轻工局长和商业局长联袂而至。唐宗慈知道他们是来探听消息的,便故弄玄虚说陈抱帖要他主持“经济领导小组”的工作,他没答应。他要求到外地去考查。....。

今天,陈抱帖和孙玉璋穿过曲曲弯弯的幸福巷,来访问黄国桢—即唐宗慈说的那个“不是他需要党,而是党需要他”的老建筑师。他们爬上四楼,还未进门,就听见老两口在里面伴随着“哗哗”流水声欢笑。

两位老人在厨房里,看见孙玉璋她们进来,快活地连连招手:“今天真是个大喜的日子。你们看,水来了!”老头回头对老爱人说:“黛娣、让它流,要把这股铁锈水流完才好用。”

老太太边擦洗碗池边说:“孙书记,这幸福巷里的不幸楼,有了水,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幸福楼了。”陈抱帖听着她的上海口音,想起她就是那天在巷口水龙头下洗菜的老人。

老头儿招呼两位客人进里屋,说:“老孙,昨晚让翠芳来告诉我,今天别上班。让我在家恭候大驾,莫非就是叫我等自来水呀?”说着递给陈抱帖一支“555”牌香烟:“这位是—?”

“老黄!”孙玉璋熟不拘礼地往沙发上一坐:“陈抱帖同志知道你要走,特来给你送行来啦。”黄国桢惊讶地“哦”了一声:“原来是陈书记,失敬失敬!我还当是给你开汽车的哩!”


陈抱帖笑着说:“听老孙说你们要走,所以来看看你们。”“是我要走?还是逼得我非走不可?”黄国桢戴着右派帽子同老伴到T市二十多年,简直经历了一部二十四史。所以一提起“走”,他便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他的三个弟弟都在国外搞建筑。T市的邮电大楼、百货大楼等门面建筑都是他设计的。可是评职称他受刁难,发表了学术论文他受排挤······如今,他二弟在北京代表美国一家公司盖饭店,来信要他去呢。

“黄老,刚才老孙说我是来给您送行的,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呢,是我想挽留你们。”陈抱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黄老已经感到T市再无一点希望了,非走不可,那我和老孙马上就签署放行。”人的风格

“我对T市还是有感情的。”黄国桢深情地陈述着:“中国的事不是不好办,而是看你办不办。就拿这自来水来说吧,说一个月解决,现在三四天就上来了。既不用增添设施,也不用敷设管道,不过是加大压力而已。”

黛娣老太太准备好了饭菜,在饭桌上,黄国桢将他申请入党的心情和二十多年的委屈一吐为快。

吃完饭,陈抱帖帮着把碗碟送进厨房。老太太夸他在家一定是个好丈夫;嗔怪老头油瓶倒了也不扶。黄国桢说:“不见得。凡有事业心的人,三过家门都不入。黛娣,你别让陈书记骗了,他这是在向你做工作哩!”

接着,黄国桢反映了T市工交财贸方面的问题和市政建设的设想。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陈抱帖把他们几天前商量好的意见告诉给黄国桢:准备成立一个权威机构,将由黄老来掌握。

“还有。”孙玉璋接着道:“你的职称,完全按你的学术成就照文件评定。同时,由我向市人代会推举你为副市长。入党问题,由老陈和我做你的介绍人。当然,你一定要走的话,我们还是放行。”人的风格

老夫妇俩惊愕了。陈抱贴等两位老人情绪平定后,诚恳地说:“黄老,你二弟在北京代表美国公司建筑一座饭店;你在T 市代表中国人民、代表共产党建设一座城市,请您想想,哪一件意义更大?”人的风格

黄国桢用濡湿的眼睛看着他的黛娣,老太太靠近他,搂着他的肩膀,仿佛一个小孩子含着泪说:“我知道,你一干起来又要拼命的。你多大岁数了,你的身体一垮······

小老头拍着老伴的手:“不会的。我一干起来,就会年轻的。你一辈子都跟着我分担灾厄的忧患,还没有共享过成功的喜悦哩。将来,让我们永远看着自己亲手建设起来的城市,不是很好吗?”人的风格


黄国桢下了决心,转过头来:“陈书记,老孙,我看,什么职称、副市长,都算了吧。如果真能照我规划的搞,我是不图虚名的。”

陈抱帖整天在外面忙他的改革活动,他的妻子在家整天抱着小说,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地飘呼着。但是,对于爱情,她不需要看,需要实践;不是指生理上,而是在精神上。

于是,干脆,上班吧!罗海南原来在北京某研究所里搞资料工作。T 市没有那样的单位,只好把她分配到文化局图书资料室。

她来文化局之前,本想隐瞒自己的身份。谁知还未报到,上上下下便都知道她是谁谁的女儿,市委书记的夫人了。原来冷冷静静的资料室,她一来便门庭若市了。不过真正来借书的不多,想打听点消息和看热闹的却不少。

一天,局长也借着查阅资料来了,他向罗海南念起了苦经,想从书记夫人嘴里探听到各局干部的甄别考试和精简调整情况。谁知罗海南对这些一无所知,反倒使人以为她守口如瓶呢。

没多久,来拜访的潮水退去了。只有前任资料员常来听天书似的听她谈大城市,谈外国。这天她们聊天,姑娘正在向罗海南描述昨晚男朋友喝醉了酒,怎样跟她胡搅蛮缠的时候,资料室门开了,走进一个高个子男人。

“哎!大老李。”姑娘急转话题。男人说:““爱玛”,好久不见,在爱情上又有什么新发现?”“多了。就是不给你听。听了,尽让你写到小说里去了。”男人边开玩笑,边借了几本书,带上门出去了。人的风格

“真逗,他老叫我爱玛,我还以为他对我有意思哩,闹了半天,白费了劲。”“他是谁?”“他!你不知道?”姑娘惊讶而自得地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一士,写小说的时候叫石一士。”

“啊?”罗海南惊呆了。石一士的作品她读过,很崇拜他。没想到西北文坛“崛起的一颗新星”就在她的身边;便没想到那个常来借书、不声不响、找到书就走,动作从容,步态潇洒的大个子就是他!的风格

这几天,罗海南象一匹站在起跑线上的赛马,只要资料室的门一开,她便如同赛马听到命令一样,神经质地震颤一下。这天,她午休未醒,听得有人敲门进来。她脱口而呼:“石一士!”“对不起,打扰你了。”他歉意地笑了笑。


她和石一士很快便熟悉起来,无拘无束地谈作品,谈观点,更重要的是观察、体味。她从他的眼神里发现了一种对女人特有的吸引力;他从她的额头上也看到了某种颜色的标记。

他们谈了很久,谈了很多。石一士带着一副大哥哥对小妹妹说话的神情向罗海南告别。她破天荒第一次把读者送到走廊上,而且用一种渴求的眼神。

陈抱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翻阅干部甄别考试的答卷。他看着那些套话空话,不知怎么想起了妻子曾叫他陪她出玩,说罗斯福还有假日哩。亲爱的,你那里知道,这个小城市的改革,比当时美国的“新政”要复杂的多。

忽然,他发现了一张只有三行字的答卷。好!意简言赅。是统战部的一个干事马成章写的。于是他把小马叫来,请他详细谈了意见。他从中发现了需要调动的积极因素。

中午,他把孙玉璋请来,让秘书从食堂买来饭,他俩边吃边议。陈抱帖对孙玉璋越来越满怀钦佩。他思想的齿轮,注进了孙玉璋的润滑剂,转得更快,更灵活了。

党的十二大胜利闭幕了。陈抱帖到省里去听传达。罗海南更觉寂寞,她一片心思在石一士身上。可是石一士自那次见面后,一直未来过。直到今天,他才天神似的突然降临了。

石一士下工厂宣传十二大精神去了,今天才回来。他兴致勃勃地提出:“小罗,你的那位书记大人可是个典型,我想写写他。可是不熟悉他的生活和性格细节,你能帮助我吗?”·

罗海南不愿放弃和石一士接近的机会。可是她又故意绕了个弯子以后说:“其实,我也挺喜欢文学。就是没人指导,我就拜你为师吧。”

于是,这天是罗海南来到T市四个多月中最高兴、最有趣的一天。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明天是星期日,她约他去游河滨公园。他说:“河滨公园可是你书记大人的杰作。”

第二天上午,罗海南将自己修饰得典雅而又妩媚,乘公共汽车挤进城里。她拿着石一士写的地址,由一个小女孩领着在小土房和临建房造成的迷宫里转悠了半天才找到。


石一士住在一间窄小破旧的土坯平房里,窗户被别家的小房遮挡住,即是在大白天,房里也阴森黑暗。想不到那些脍炙人口的作品就是在这墓穴中写出来的。她怜惜地扫视着房间,石一士泰然自若地为她端来茶和糖果。

“你为什么不成个家呢?结了婚,就会有房子的。”“结婚,是破坏爱情的最阴险的武器。”从交谈中,知道他原来有妻子,文革中他因“攻击罪”判了十二年徒刑,蹲班房,进劳改队,妻子离了婚。人的风格

他们谈婚姻,谈幸福。罗海南开始还结结巴巴,但语言的泉水,从石缝间流出来,且汇入溪流,立时就奔腾而下,一泻千里。她越说越流畅,越激动,越进入角色。石一士不时地在小本子上记录着。

陈抱帖从省城回来,当天夜里即向他的班子传达了十二大精神,並根据此精神对T市四个多月的工作作了评估。对已经取得的成就,使他有点飘飘然。

于是,他没有发现妻子别别扭扭的变化。首先,罗海南宣布,上班时自己走,下班时也不要他的轿车在岔路口等她。管她哩!女人总是这样,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

随着改革的成效,人们的思想也活跃起来,要求面见领导的人越来越多。陈抱帖力排众议,坚持恢复了废弃的“接见日”制度。人的风格

这天,他接见过三个来访者,第四个进来的是一个年轻人,走到办公桌前主动坐下,点着一支烟,要求陈抱帖马上打电话,恢复他的工作。原来他长期旷工,工厂承包以后,将他解雇了。

经过一阵辩论,陈抱帖站起来:“你走吧,我不会给你打那种电话,只能把你安排到职业训练班去。”年轻人突然把猎装撩起,露出腰间缠的一圈布袋和导火索,並用香烟头指着导火索进行威胁。

陈抱帖猝然一惊,但这个年轻人的公然无耻和深谋远虑相合的恐吓,嘴唇哆嗦着,眼睛里现出惊惧的神色,使陈抱帖发生了兴趣,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

“你别怕。你说在“四人帮”时就进了班房,那时你才多大?”陈抱帖趁年轻人拿烟的手麻痹地放下时,便一个箭步,两手撕着他的领口,往下一扒,扒到胳膊时,顺手拽出了导火索。

任年轻人在领口里挣扎,陈抱帖转身揿了揿电铃。即刻有两个便衣警卫和秘书推门进来。


“土,土,那是沙土!”年轻人在警卫的胳膊里,望着被解下的布袋嚎叫。陈抱帖撕开布袋捏出一撮,果然是煤末和沙土。

年轻人一看自己黔驴技穷,只好答应去职业训练班。被接见的人里混进了暴徒,抱着炸药包来炸市委书记,这件事震动了市委机关。

但陈抱帖仍继续接见来访的干部、群众,这时,进来的是一个青年个体户,叫王钟文。弟兄四人继承父业,开了个烧鸡卤肉店。盈利大,发展快,他要求搞个体饮食业联营,同国营竞争,向美国“麦当劳”快餐馆方向发展。陈抱帖请他留下地址,三天后答复。的风格

陈抱帖劳累一天回到家,罗海南和安徽姑娘都睡了。他在厨房里翻出个饼干筒走进卧室,坐在床边故意很响嚼着,意思是丈夫办了一天公回来没饭吃,是妻子的失职。但罗海南却无动于哀地说:“睡吧,我累了。”

陈抱帖洗过脸睡下,罗海南本想款款地俯就过去,但转念一想,却故意一动不动地气他。这时,如果他有一句话,或一个动作,便可结束这场“冷战”,至少“戴维营协定”还是可以达成的。然而·..···

现在,罗海南和石一士经常在一起,反正她和他有的是时间。一次,在她的热情表现得过分了一点时,他轻轻地推开她。既没使双方不愉快,又没使双方难堪。不管怎么样,罗海南觉得T市还是有待头的。

河滨公园是在陈抱帖城市改革的设想下,黄国桢匠心独运,利用河边天然地势和情趣,建成的一座T 市的名胜。如今,罗海南充分利用了丈夫给青年男女提供的谈情说爱的场所。

秋天了,枯黄的叶子被西北风吹得四处飞舞。这个有雄才大略的市委书记站在窗前,居然产生了感伤的情怀。他这个最有办法的人,却无法团结一个最没办法的妻子。

晚上到家,罗海南还没回来,他第一次未去书房而走进卧室,倒在床上,吸着烟,顺手发现一沓撕去封面的手稿,翻着。

罗海南回来了,看见陈抱帖手里捧着石一士送给她的纪念品,开始有点恐慌,后来反倒无所畏惧了。陈抱帖问她小说的来历,她左躲右闪,终于让陈抱帖象逗小孩似的套出了作者是“石一士。”


陈抱帖听到石一士还在T 市,和当初罗海南听到“爱玛”说石一士在这里同样惊奇。他在省里时听说石一士要调回北京,以为他早已走了。多么高兴,在“人才”的银河里他又看见了一颗明亮的星。

石一士在家休息。司机老高领着市委书记来访。他看见陈抱帖来,一时不知所措。陈抱帖从容热情地问寒问暖,同他谈文艺改革,谈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他很快便消除了顾忌。陈抱帖支持石一士到矿上去深入生活的要求,让老高用自己的轿车把作家送到矿上去。

罗海南一连几天找不见石一士,后来听说是丈夫把他送走了,又气又急。他骂陈抱帖还不配当卡列宁,倒是个富洛娄!晚上,两张冷面孔对着:她吼道:“你把石一士搞到哪里去了?”他反问:“他到哪里关你什么事?”

“关我事!就关我事!告诉你,我就喜欢他!不喜欢你!喜欢他!”即是一个市委书记,一个明智的政治家,听见自己的老婆公然宣称她喜欢另外一个男人,也不会大公无私、心平气和的。可是,陈抱帖还是克制着。

“你把反对你的人都支得远远的。唐副书记就是叫你打发走的!(她哪里知道,唐宗慈正在省城四处活动,大放厥词哩。)你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你是马基雅威利主义!”“啪!”罗海南猝然感到脸上火辣辣地挨了一下。

陈抱贴瘫坐在沙发里,感到天旋地转,脑子里很空很乱。就这样似睡非睡,似梦非梦地度过了一夜。早晨,安徽姑娘推开书房门说:“罗大姐走了,七点四十的火车。”

已经七点二十了。陈抱帖跑下楼梯,拦了一辆面包车赶到火车站,看见罗海南拎着手提箱进入检票口。追,已无望,还会当众丢丑;让她回北京也好,双方可以冷静一下。

火车“鸣—”地叫着驶向远去。他站起来,怎么走?该坐哪路公共汽车到市委?他想起今天要去人民剧场参加电大第一批学员毕业和职业训练班结业的仪式,于是他问过警察,向汽车站走去。

晚上回到家,屋里空荡荡的。陈抱帖发觉海南在和不在大不一样。一种人去楼空的怅惘油然而生。他取出信纸想写信,写什么呢?维护丈夫的尊严,可笑;道歉,更可笑。想来想去,他给在矿山工作的儿子写了封信。

罗海南回到北京已经两个来月了。那天她提前打发安徽姑娘报信,就是为争取时间让陈抱帖赶来,供她忸怩作态地返回;不想直到开车也未见死鬼的面。现在骑虎难下了,死鬼连封信也不来。


还是爹妈细心,看出了女儿有心事,几经盘问,女儿厌烦地说:“什么都不为,就是想气气他。”“气气他”,这是一对恋人之间常有的事。妈妈反倒有滋有味的协助起女儿待在北京“气他”,一点也不想催她回去。

一天,爸爸郑重其事地问南南:“陈抱帖手底下的都是什么人?”因为省里有的领导到中央把陈抱帖告了。中央已派出调查组。他让南南暂时不要回去,免得有人说她在T市和北京之间跑来跑去。

爸爸询问陈抱帖的工作情况,她一句也答不上来。爸爸批评了她。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丈夫是多么不了解。她非常庆幸自己在迷惘的时候,石一士没有象她一样丧失理智,跨越友谊的鸿沟。现在想起来脸上就发烧。

正在罗海南极度不安的时候,石一士来了一封长信。她首先对陈抱帖跑到火车站拦她的一段,感到虚荣心的满足和报复心理的胜利。最后对石一士不相信陈书记搧了她的耳光而感到委屈。不觉热泪滚滚。

省委书记孟德纯早向陈抱帖打过招呼:有几个人,包括省委一位负责人,对他在T 市的做法,甚至对他的任命都有不同看法,实质上这是“借棍子打狼”哩,要他格外小心。但要那样,陈抱帖的改革工作便无法开展了。

中央调查组到省城、到T市,已经全面调查过了。今天在招待所找陈抱贴谈话。对T市八个多月改革的全面总结,本来可以在某种大会上作自豪的报告;现在,却在这种有点难堪的气氛中,仿佛成了被审讯的供词。

陈抱帖说完有些激愤,调查组的一位老年人和他走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很多话是从这个动作来传递似的。

在走廊的尽头,调查组的一位中年人,突然在后面喊他的小名“铁柱!”经过辩认,陈抱帖才想起此人是北京政法学院时的同学许树民。

“你怎么把老婆打跑了?”许树民送他下楼:“那些人说你把老婆打发到北京在高干层中活动呢。结果是你打跑的。一个政法学院的高材生,市委书记,打老婆。你真干得出来!”老同学之间又拉了一会儿家常,便分手了。


陈抱帖让老高把车开回去,想自己走一走。天下着雪,他信步走到王钟文联营的“麦当劳”餐馆,传出轻快的乐曲,翠芳正在忙碌着。他坐下,要了一盘沙拉,一杯葡萄酒。

街道两边涂着红白漆的铁栏杆,绿色的垃圾筒和白色的痰盂在霓虹灯光的照射下分外增辉。T市比陈抱帖刚来时整洁多了。他看着新盖起的和正在施工中的大楼,正在规划的点面上崛起,脚步踩得积雪“咔咔”响。

安徽姑娘回家过春节去了。陈抱帖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T市的万家灯火,他突然想起一个古意大利造船匠,造了一辈子船,却曾未坐过自己造的船,他最大的享受,是伏在码头上看自己的船驶向大海·.····

自从爸爸提醒南南暂时不要回去以后,她发现自己还是爱陈抱帖的。特别是石一士在信中说:“我是个独身主义者,但不希望你独身”以后,她总是设想陈抱帖更加凄惨的下场,整天做着到那比T 市更偏远的地方去的梦。

春节过后,石一士的第三封信上说:“陈书记调离了T市。”罗海南的心一下子凝固了。但仔细再瞧,是说陈抱帖被中央批准进入了省的领导班子,而且是主持常务的书记。她含泪跑出卧室 去收拾自己回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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