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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马二先生》
马二先生是处州（今浙江丽水）的穷秀才，尽管多次参加会试，却仍然未曾中举。只好来到嘉兴，应“文海楼”的聘请，编选《三科乡会墨程》。
一天，店里人在楼下喊：“马二先生，有客来拜。”他心里不禁一怔，感到好生奇怪：这片地面可没有自己什么熟人、朋友…………
下楼一看，是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公子—旧任南昌府蘧太守的孙子蘧公孙。此人因居丧在家，还不曾致力于科举考试。今天是慕名特地来拜见他的。
寒暄以后，马二先生讲了一番参加科举考试的道理：从春秋时的孔子，到本朝用文章取士，历代有谁不是为着做官的？人生世上，除了这“举业”，就没有第二件可以出头的。
一席话，说得蘧公孙如梦方醒，连忙请教做文章的方法。继而，看见马二先生选刻的书目摆在桌上，便笑着说：“不知尊选上面可好添上小弟一个名字？
当即，马二先生正色地说：“这署名选编亦非容易的事。你我两人，只可独选，不可合选。”直说得蘧公孙好没趣，搭讪着告辞走了。
过了几天，马二先生到蘧府辞行。因为“文海楼”请他来选的一部书已经完成，如今要去杭州那边书店里选考卷。
蘧公孙再三挽留，见不能相强，只得封了二两银子，备了些熏肉小菜，亲自到“文海楼”来送行。并要了两部新选的墨卷回去。
马二先生上了船，心里顿觉畅快多了。沿河两岸，桑麻遍野，竹篱茅舍掩映在绿荫丛中······不知不觉，来到了杭州的断河头。
他住在“文瀚楼”书坊。可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文章选。听说西湖是天下第一景致，他便带了几个钱，要到那里走走。
马二先生步出钱塘门，在茶亭吃了几碗茶，到西湖边的牌楼前坐了下来。看见一船船的乡下妇女，往庙里来烧香。
他看了一会，也不在意，起来又往前走。过了六桥，七转八拐，不知走了多少路。感到倦了，直着脚跑回书坊。
由于走路多了，他在住处整整睡了一天。到了第三天，起来后，决定去城隍山走走。城隍山即吴山，就在城中。
走不多远，便到了山脚。望着好几十层的石阶，一口气走了上去，不禁有点气喘。看见路旁有卖茶的，就喝了一碗。
前面好象没有路了，只见左边一个门，门匾上写“片石居三字。马二先生在门外往里张望了一下。
但见里面，众人围着一张桌子，上面摆一座香炉，象是在请仙。他听了一会，却弄不清是什么意思，也就走了。
转过两个弯，出现了一条平坦的大街。马二先生沿着大街往前走，便看见了那座城隍庙。庙寺巍峨，十分热闹。
过了城隍庙，又是一条小街。街上有酒楼、面店，还有簇新的书店，店里贴着报单，发卖他选编的《三科程墨持运》一书。
马二先生见了很高兴，走进书店坐坐。他拿过一本来看，还问了销售行情。书店的人回答：“墨卷比不上古书，只行得一时。”
马二先生歇了一会，起身离开书店，又往山上走去。上面再也没有房子，只是一个山岗。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山岗上。
这是个极高的山岗。在岗上，左边可以清晰地远眺钱塘江，右边鸟瞰西湖，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马二先生感到心旷神怡。
这时，有乡里人提了一个大篮子，里面盛着许多薄饼、熟牛肉来卖。马二先生大喜，买了几十文钱的饼和牛肉来吃。
他吃饱了，走上左边一条小径。沿路杂草丛生，怪石嶙峋。他攀藤附葛，走过一座石桥，看见前面有一个小祠宇。
走近一看，是个“丁仙之祠”。马二先生走进去，见中间塑有仙人、仙鹤，还有签筒。他想：我困在此处，何不求签问问吉凶？
正待上前，听见背后有人说：“若要发财，何不问我？”马二先生回头一看，祠门口站着一个活象神仙模样的人。
那人又叫了一声：“马二先生！”这使他暗暗吃惊，慌忙上前施礼。只听见那人说：“先生既遇着老夫，不必求签了，且到敝寓一谈。”
那人携了马二先生的手，一齐走出丁仙祠，却是一条平坦的大路，连一块石头也没有。不到一刻功夫，他们已经来到城隍庙门口。
马二先生心里疑惑：怎么有这近路？莫非是神仙缩地之法，正在想着，那人却邀他走进了城隍庙里。
谁知城隍庙殿后有个大花园，园里有五间大楼。大楼四周窗子望江望湖，环境幽雅。那人说：“这便是敝寓，请进去坐。”
他把马二先生请上楼坐下。四个穿着绸缎衣服的仆人上来，小心献茶。那人吩咐备饭，四人一齐应诺下去了。
马二先生举眼一看，楼中间挂着一张大纸，上面写了一首绝句，诗中有“南渡年来此地游”的字句。后面署名“天台洪憨仙题”。
他问：“这佳作是老先生的？”那人答道：“憨仙便是贱号。”马二先生大惊：“南渡”是宋高宗的事，算来他已活了三百余年，定是神仙无疑。
接着，洪憨仙又拿出本册子。马二先生打开一看，都是同那些达官贵人唱和的七言律诗，吟咏西湖的风景。这使他赞叹不已。
正说话间，仆人捧上饭来。虽是便饭，却也有一大盘稀烂的羊肉，一盘糟鸭，一大碗火腿虾圆杂烩，一碗清汤。
饭后，洪憨仙问：“先生久享大名，今日为何到祠里求签？马二先生只好将眼前窘境如实相告，想在仙祠里求签问问可有发财机会。
洪憨仙沉吟一会，进房内摸出一个包裹，里面有几块黑煤。他递给马二先生，说：“你回去放进罐子，在炉上烧，看是什么东西？
马二先生接过包裹，告别回到住处。当夜，他真的将那黑煤装在罐里，烧起了一炉火，只听得那罐子烧得吱吱作响。
一会，他把罐子拿起来，倒出的竟是一锭细丝纹银。一连烧了六、七罐，倒出来六、七锭大纹银。马二先生见了，又惊又喜。
他心里疑惑，不知是真是假。第二天清早，赶紧上街，将银子拿到钱店去看，都说是十足纹银，随即换了几千钱。
他把钱收了，立即赶去洪憨仙处道谢。洪憨仙早已迎出门来，问：“昨晚之事如何？”马二先生答：“果是仙家妙用！”
洪憨仙却说：“早哩！我这里还有些，先生再拿些去试试。”说完，又取出一个包裹，比上次的大三、四倍，交给马二先生。
一连六七日，马二先生天天在住处烧炉，倒银子。把那些黑煤都烧过了，一称，足有八、九十两重。他欢天喜地，一包包收好。
有一天，洪憨仙对他说：“这城里胡尚书家三公子，有钱癖，想学我这烧银之法。要请先生作居间之人。”马二先生一口答应下来。
过了一天，洪憨仙派人来请。他走到那里，只见胡三公子也到了。当胡三公子听说马二先生是选家，立即改容相接，施礼坐下。
马二先生拿出一部新选的墨卷相送，胡三公子十分欢喜。他见洪憨仙人物轩昂，行李华丽，四个仆人轮流献茶，还有马二先生作居间人，于是放心地回去了。
数天后，胡尚书家的管家来下请帖：一副写洪太爷，一副写马老爷。邀请他俩明天到西湖花港御书楼旁边的园子聚会。
到了第二天，他俩坐轿子来到花港，园门大开，胡三公子早在那里等候了。园里摆了两席酒，还点了一本戏。
马二先生坐在席上，想起前几天独自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别人吃酒席，不料今日我也有人请······他心里好不得意。
三个人又是吃酒，又是看戏，足足闹了一天。最后，约定三、五天在胡家订立合同，由三公子先兑出一万两银子作炉火药物费用，烧制“银母”。
可是，四天过去了，马二先生还不见一点动静。他放心不下，走去看看洪憨仙。不料，一进门就见那几个随从惊慌失措。
一问，才知道洪憨仙病倒了，症候严重，医生已经不肯下药。马二先生大惊，急忙上楼进房内去看，洪憨仙只有奄奄一息了。
马二先生就在这里相伴，晚间也不回去了。可是，挨不过两天，洪憨仙就断气身亡。那四个随从趴在床前，痛哭起来。
马二先生劝了劝，便让他们去办理后事。那四个人却慌了手脚，在房里四处找来找去，箱子全都是空的，连棺材也买不起。
这时，那四个人才对马二先生说了实话：他们一个是洪憨仙的儿子，二个是侄儿，一个是女婿，并非仆人。
马二先生听了，心里不禁暗暗替他们着急。他想了想，赶忙回到自己的住处，拿了十两银子来，交给他们去料理后事。
洪憨仙的儿子守在床前哭泣，两个侄子上街去买棺材，而那个女婿无事，便同马二先生到附近的茶馆里喝茶。
马二先生问那女婿：“你令岳是活神仙，怎么忽然会死了？”对方叹了一声，才说出洪憨仙根本不是神仙，今年只有六十六岁。
马二先生不禁又问：“那他的烧银之法呢？”女婿也只好承认是骗人的。“黑煤”就是用煤煤黑了的银子，一烧就现出本色了。
马二先生更奇怪了：“他当初一见面，就知道我姓马？”女婿说：“那天他见你坐在书店里看书，听到你说姓马。世上哪里来的神仙！
这时，马二先生恍然大悟，吓了一跳，他想：“姓洪的结交我是要借我骗胡三公子，幸得没有做成。”
等装殓完了，马二先生把棺材送到厝所。又将剩下的银子送给那四个人，做回家的盘程。彼此告辞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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