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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里九点多钟了，小明还在灯下专心地学习农业学大寨的文章，准备明天到农田水利建设工地参加大干时，和社员叔叔、阿姨们一起学习。这是爷爷给的宣传任务。
爷爷回来了，进门就说：“小明啊，你不用去工地了，给你一项特别任务：拣粪。同时，监视地主分子杜得财。他说在水利工地上被冻土块砸了脚，请假回村了。这家伙十分狡猾，你可要绷紧阶级斗争的弦啊！”
小明想：拣粪这活可重要，肥多打粮多，这可是尽快建设大寨县的重要措施。至于杜得财，谁不知道他蜜糖嘴，刀子心，猾着呢！狠着呢！眼下村里人大部分上第一线了，可不能让他钻空子。于是立刻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天亮了，小明拿起粪叉背起筐，直奔杜得财家走去。天真够冷的，呼呼的北风，吹在脸上象猫咬的一样疼，可是小明挺着胸脯，威武地走着。
出了大门往西一拐就是杜得财的家，小明使劲在杜得财家大门上敲了三下，喊着：“杜得财，别睡懒觉，快起来！”
“哎呀，谁这么早敲门呐？咱老头子有病，干不了活啦！”院里传来杜得财的胖老婆妖里妖气的声音。小明一听，使劲喊道：“少装病。”
小明从门缝里看到杜得财从屋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扯着公鸭嗓对他老婆假惺惺 地喊：“这点小病算啥，你没看人家社员都为尽快建成大寨县大干苦干嘛！干不了重活还能给队里拣粪，为建设大寨县做贡献呢！”
装的可像！小明心里想。接着喊了一声：“别磨牙，快走！”“唉，这就走。”听见公鸭嗓在院里回答，小明就自己先走了。
小明拣了满满一筐粪回来，杜得财才背着个粪筐一瘸一拐地从村里走出来，套着近便说：“小明这孩子真能干。”
小明把粪筐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向杜得财喝道：“你怎么才出来，这么磨磨蹭蹭的！”
杜得财忙点头哈腰地说：“我腿脚不好，走的慢。”接着，他眨巴一下老鼠眼说：“东边树林里雀可多了。这几天刚下雪，小雀找不到食吃，把树林空地的雪一扫，下个滚棒，一打就是好几个！打着活的留玩，死的烧着吃可香呢！”
小明是个打雀迷，可现在杜得财让他去打雀，就是出坏道，想让他少拣粪，破坏农业学大寨运动；也是搞调虎离山计，不让小明监视他。小明气愤地说：“你少耍花招！”
小明响亮地说：“我们红小兵要为尽快建成大寨县做贡献，不象你和刘少奇、林彪一样，整天想坏道，盼着社会主义垮！”“小明，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拥护社会主义呀！”杜得财又向前凑了凑说。
“你也拥护社会主义？”小明把粪叉子一横，说：“少来这一套！你是冬天的大葱，叶黄根枯心不死，文化大革命没在你们家抄出变天账来呀？”
杜得财干笑两声说：“小孩子不兴骂人呀，我爷爷和你爷的爷爷是兄弟，论辈份你还得叫我爷爷呢！得讲点仁义道德啊！”小明气愤地把粪叉子一蹾，学着公安叔叔的口气：“杜得财，不许你搞人性论！”
小明接着说：“你想套近乎拉关系，妄想搞复辟变天，没门儿！今后你每天要向我汇报，你要老老实实改造，重新做人！”杜得财装熊地说：“是，是，我一定重新做人！”
太阳还老高老高的呢，小明还没拣满第三筐粪，就见杜得财背着第二筐粪往村子里走去。小明望着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心想：“这个老瘸狼，怎么这么早就往回走。”
可是，当小明已经向大队交完粪的时候，才看见杜得财一瘸一拐地来交粪。奇怪，这半天，他干啥去了呢？
晚间，小明核计：杜得财这老瘸狼净磨洋工，一天才拣两筐粪，要到会计大叔那看看，他到底拣多少，拣的少，明天不能便宜他。小明想着来到队部办公室。
会计刘中合大叔正埋头理账。小明凑到桌边，歪着小脖看投肥账。刘中合大叔见小明看账本，笑着说：“你放心，大叔不会给你记差了，你今天共拣了三筐粪，每筐三十斤，共九十斤，对不对啊？
“不，我要看杜得财的投肥账。”小明瞪圆了眼睛说。会计大叔一边收账本一边说：“小家伙，看人家的做啥？”小明执拗地说：“不，我要看，有用处！”说着伸手去夺账本。
小明打开账本，看到在杜得财的名字下写着一百二十斤。他奇怪地瞪圆了眼睛说：“大叔，杜得财怎么今天拣这么多的粪？”
会计大叔笑着说： “人家是个整劳力，你是个小孩子，怎么能跟人家比呢？”小明理直气壮地说： “怎不能比！今天我亲眼看见他出勤晚，收工早，他拣两筐粪，我拣三筐粪，怎么他倒比我多呢？”
会计大叔拍着小明肩膀说：“筐还有大有小呢。”小明不服气地说：“粪筐都是队里副业组编的，一个型号，怎能有大有小呢？你没看错秤、算错账吗？”
会计大叔哈哈笑着，说：“小明，大叔当了这么多年的会计，还从来没错过一次账哪！”真的，谁不知会计大叔是个铁算盘啊！小明忽然想起，今天杜得财收工早，为什么天擦黑才来交粪呢？
小明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攥紧拳头向下一砸，忿忿地说：“这老瘸狼一定搞了鬼！”会计大叔合上了账本，对小明说：“这几年咱们已经把他管的服服帖帖的了，他还敢搞鬼？”
小明马上反驳说：“不对！阶级敌人是冬天的葱，叶黄根枯心不死。”会计大叔不同意地说：“可是光这么说不行，咱们得有证据啊！”对，得有证据才行！小明心里想。
第二天，夕阳抹到树梢。老地主杜得财背着粪筐一瘸一拐地向村里走去。小明在离他老远的地方用眼睛瞄着他，看他耍什么鬼花招。
可是老瘸狼不去队部，却背着粪筐拐进家门口，然后一返身“哐”一下把大门关得紧紧的。
小明紧跑几步赶来，扒着门缝向院里一看，就见老瘸狼把粪筐往地上一蹾，亮开公鸭嗓冲屋里喊：“喂，你准备好没有？”
“好了。”杜得财的胖老婆象个肉球子似的，从屋里滚出来，右胳膊挎着一只挺沉的破筐，累得她直喘粗气。
地主婆把筐放在地上，杜得财又沙哑着嗓子说：“你到门外看看去，有没有人？”地主婆喘着气说：“怕什么，谁能来！”杜得财咬着牙说：“这两天，那小崽子老是盯着我，这事要让他知道了，又没咱的好了。”
小明机灵地躲在门口的一棵大树背后。不一会，一个头发象个老鸹窝似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接着又缩回去了。
小明又扒门缝向里望，杜得财把那老鼠眼睛又向前后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迈开大步走到地主婆的筐跟前。奇怪，老瘸狼一点也不瘸了，原来他是装的。小明恨得攥紧了拳头。
老瘸狼把那筐东西往地上一倒，原来是一筐浇了水的柴灰，地主婆把老瘸狼拣的粪倒在湿灰上，老瘸狼用粪叉拌和着。
地主婆咧着嘴说：“你天天给人家拣粪，粮食不是越打千越多吗？”杜得财破锣嗓子又吼开了：“你懂个屁！灰拌粪这叫酸碱中和，不但要失肥效，还起反作用呢！他们要过“江”，我让他们连“河”都过不去。”
小明气得真想一脚踹开大门，把这两条狼揪到队部去。但又一想：不行！杜得财还没把粪送到队里，他能赖账，现在可不能动。
这时，小明又看到杜得财拿来一副土篮，把灰拌粪装到土篮里，然后又用一点好粪盖在上面，挑起土篮，一步三晃地向门外走来。天已经擦黑了。
老瘸狼把粪送到队里，会计一见就说：“你今天又拣了这么多粪？”“大家都在为尽快建设大寨县贡献力量，我也不能落后啊。”杜得财放下粪挑子，龇着牙，装模做样地说。
“杜得财！”一声炸雷似的喊声，吓得杜得财一哆嗦，身子立时矮了半截，回身一看，原来是小明挺着胸，攥着拳，两只明亮的眼睛就象两把利剑，刺得杜得财的心里凉飕飕的。
“你贡献什么力量？”小明逼近杜得财愤怒地说。然后，飞起脚，“腾！腾！”一担粪全踢翻了，柴灰拌粪撒了一地。
“这是什么？”小明指着灰拌粪质问杜得财，杜得财知道露出了马脚，吓得缩做一团。会计大叔走上前去，就着微明的灯光仔细一看，惊得目瞪口呆。
会计大叔一个箭步冲到杜得财跟前，扯着杜得财的脖领子，象拎死狗似的愤怒地说：“好小子！你弄虚作假，你，”你这狗地主！”
杜得财打着自己的嘴巴说：“我，我有罪！我为了多挣工分，欺骗了集体！我检讨，我检讨！”“不对，你是为了破坏建设大寨县！”小明大声揭露说。
老瘸狼还想狡赖，小明愤怒地说：“你说我让你们连“河”都过不去，还说灰拌粪酸碱中和，不但失去肥效还起反作用。这不是破坏是什么！”
在事实面前，杜得财不得不低头认罪了。“是，是，我交代！”杜得财头点得好象鸡啄米。小明步步紧逼，说：“还有，你的腿根本就没砸伤，你是装的。”
“杜得财！这回你还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爷爷来到跟前。杜得财连连点头：“我坦白，我交代！”爷爷郑重地说：“好，这回我们开展革命大批判有活靶子了，把他带到工地去批斗！”
会计大叔愤怒地说：“得狠狠地斗他！这家伙，一肚子坏水，我好险叫他给骗了！”爷爷拍着会计大叔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中合啊，不时刻牢记党的基本路线，就很容易上当受骗哪！”
小明爽朗地大声说：“我们脑袋里有一个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望远镜和显微镜，就什么阶级敌人也逃不过！”“对！”爷爷拍着小明的肩膀，呵呵地笑了。
小明跟着爷爷、会计大叔，三个人押着杜得财，踏着明亮的月光向水利工地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