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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 文学脚本《不疲倦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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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9 10:51:35 | 显示全部楼层
山楂村靠近运河。这年初秋,运河泛滥,庄稼淹死了。贫农刘黑子正叹气,赶巧娘又病倒,屋漏偏逢连夜雨,黑子束手无策,只会坐在娘跟前掉眼泪。

住在隔壁的新富农腊八老头子知道了,拿了一瓢米,放上几个鸡蛋,端着过来给黑子,黑子羞怯地收下了。

黑子眼眶亮晶晶地想哭。腊八同情地叹了口气,伸手从裤袋里摸出一个手巾包,一层一层地退了三层纸,拿出一叠钞票,递给黑子。

腊八回到家和大儿子振山唧唧哝哝地计议一阵,父子俩干笑着:“穷小子哪有福分,这几亩土改田,是十拿九稳地归我们周家的了。”

腊八一次一次地送钱让米,黑子感激地借了下来,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寒天。这天黑子正在外屋给娘烧炕,腊八推门进来了。

腊八眼角瞟着黑子,摇头叹气地说:“不是我逼你,快揭不开锅盖了,你四处调动调动,三两天把借的钱还给我吧!

黑子嘴角发抖,正要答话,谁知腊八一转身,拉开门出去了。一阵风雪冲进来,黑子打了个寒颤。

黑子怕娘知道愁出病来,就把娘送到姐姐家,然后硬着脑瓜皮去借钱,可是转了几个村子,都是白跑。

他回到家,便蒙住被子,不吃不喝,睡在冷炕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久,突然,门一响,一个老鼠似的人轻轻跳进来。黑子掀开被子,见是村东酒馆掌柜的,腊八开过酒馆,他是腊八的老伙计。

黑子憋着一肚子愁闷,冷冷地看他一眼,也没招呼,又蒙上了头。酒馆掌柜的靠近他坐下来,一面拉拉被角。

黑子心里一动,露出头呆呆地望着他。酒馆掌柜的眨眨那黄豆似的小眼睛,又轻轻地在被子上拍了几下,给黑子出了个主意。

黑子虽只十七岁,也知道地是他的命根子。他忽地掀起被子坐了起来,顺手把掌柜的推了一下。

掌柜的冷笑着走了。夜晚,黑子肚里正饿得咕咕叫,偏偏腊八老头又来了,他皱皱眉头,口气更冷。黑子垂下眼皮,只是摇头。

第二天清早,酒馆掌柜的又悄悄地走进屋来。他死说活说,缠个不清。黑子心一横,答应典给腊八三亩地,再给他白扛一年长活。

就这样,过了春节,黑子便到腊八家来上工。腊八不像从前那么和善,虎起面孔对待他,好像换了一个人。

腊八的大儿子振山娶了个绝户地主的女儿,用她带来的压箱钱放高利贷,几年来掠夺了二十多亩地。因此,振山媳妇在家里主意大,整天打鸡骂狗,还在腊八面前说黑子偷懒。

二儿子虎山,娶个贫农的女儿叫秋花,腊八一家都把虎山夫妻踩在脚下。天不亮,腊八就来敲窗户,催起身,叫虎山跟黑子下地去。他却叫大儿子振山,专门做买卖。

黑子起五更爬半夜地干了一年,两手空空地回到家里去。

这以后,虎山为了摆脱家庭重压,靠拢了青年团,心胸也渐渐开朗了。一天晚上,团支部开会讨论虎山入团的问题。虎山严肃地坐在灯前,听同志们对自己提意见。

介绍人把虎山的优点介绍了,团支部书记春宝请大家发表意见。黑子霍地站起来,说:“腊八家投机倒把,放高利贷,他没有跟我们走一条路,我不同意他入团。”虎山不起来反对。

虎山申请入团通不过。他一阵心酸,孤单单地走回来。到家了,他不想进去,坐在院外的石凳上,抱着头发闷。

好久好久,勉勉强强地站起来,轻轻地在门上打了几下。门开了,秋花在暗影里问着他,声音很低却很急促。

虎山不答理,摇摇晃晃地走进屋子,一头倒到炕上。秋花很难过,摸摸他的额角,热得烫手,她叹了口气,轻轻地给他盖上被子。

第二天,天没大亮,腊八又在虎山窗栏上敲打,催虎山起身。秋花小心地答应了一声,腊八就动了肝火。

虎山按捺不住,霍地坐起来要和他爹讲理。秋花强把他按倒,给他蒙上被子。

晌午,虎山好了些。他下炕出房,蹲在房檐下发呆。正巧腊八从外面进来,他一面孔喜气,亲热地摸摸虎山的额角,虎山吃惊地抬起头,猜不透他爹的心思。

虎山正在呆呆地出神,腊八忽然朝西屋喊振山老婆,叫她给虎山做碗鸡蛋挂面汤吃。西屋起先不答理,腊八又喊,振山老婆虎地跳出来了。

腊八被她一顿抢白,没处出气,便喊来秋花,劈头训斥了一顿,又叫她快给虎山去做碗鸡蛋挂面汤,发发汗。秋花一怔,却不知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秋花一面做饭,一面想:管他是怎样用心,不吃也呆。于是便提起油罐子多多地洒香油。不料振山老婆一阵恶风似的闯进来,夺过油罐子咧嘴就骂。


秋花忍着气,端起碗回进房屋,含着眼泪劝虎山趁热动筷。虎山只是摇头。

振山老婆还在院子里恶毒地咒骂着。秋花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悲愤,一头倒到虎山怀里呜咽起来。

这时振山刚催账回来,腊八一把拉着他,在葫芦棚下交头接耳地商计起来。振山低着脑袋,尽管在肚子里拨着算盘,决定不下,只是腊八口气坚决,也就同意了。

腊八又走到虎山窗门外一站,把五万块钱(旧人民币)从窗口塞了进去。

夜晚,全家都睡了,秋花悄悄地溜出来,找到党支部书记刘景桂,把腊八叫虎山送粮上集的事跟他说了。

秋花走后,景桂剔亮油灯,匆匆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区委会,一封给市场管理处,揭露了腊八老头哄抬粮价的阴谋。

秋花回到家里,虎山还没睡着。秋花把景桂的话跟他说了一遍。虎山想了好一会,才明白景桂的意思,决定明天去找他。

第二天天不亮,虎山赶着粮车上路。腊八老头不断叮嘱,虎山却打定主意,坐在车上不吭声。

出了村口,虎山把车隐在树林里,便急急去找景桂。到河边,他俩遇上了。

景桂帮他把车赶出树林。一路上景桂启发他,虎山痛苦地捶了一下脑袋,坚决和他们划清界限。

到渡口了,景桂从怀里掏出他昨天晚上写好的两封信,递给虎山,叫虎山把粮食交卸以后,立刻送去。

虎山从集上回来以后,一连四五天风暴、大雨,运河停止了摆渡。腊八听不到振山消息,心里七上八下,坐立不安。他拍桌摔筷,把一肚子闷气都发泄在秋花身上。

大雨过后,山洪暴发。景桂领导着村里农民日夜轮班护堤。这天,虎山下班到家,想歇一歇累乏的身子。他刚跨进门栏,腊八老头就三脚两步抢出来。

腊八老头圆睁着眼睛,叫骂着一把将虎山抓住。虎山一甩胳膊,气呼呼地走了。

入夜,天黑,雨又大。春宝、黑子跟虎山在一个哨棚里守护着。突然,堤上传来一声巡逻哨的枪声,虎山一头窜出去,春宝和黑子也紧跟着跑出来了。

他们跑到中心指挥棚,景桂正在指挥抢救。他们一看,这段堤已经塌了一大片。

虎山跟黑子抬着一筐土,虎山在前,黑子随后,急忙下堤去。这时景桂在背后大喊,他们没听见。一个大浪冲来,“轰隆”一声,虎山塌进去了。

黑子跟着一摇晃,站不住脚,也落到水里,转眼之间他俩都被大浪卷走了。

黑子拼命探出头来向黑暗中搜索。他担心虎山,懊悔自己不去搭前段。同时虎山也恨自己牵连了黑子,发狂地呼喊着,但暴风雨吞噬了他的声音。

景桂心如刀割,这是两条宝贵的生命啊!回头叫村长代替他指挥,一把拉着春宝,沿堤向下游跑去。

景桂跟春宝跑了一会,估计一下黑子他们被冲下去的远近,便一同扑进波浪里去。这时一道白亮的闪光一照,但见一个黑点在河心回旋,景桂和春宝拼命游了过去。

景桂一看是个人,连忙掖住他,春宝上来背着他游回去。他们游没多远,又碰见了虎山,正在狂叫。

他们上了堤,那个人已经四肢无力了,倒在景桂怀里,口中还不住地喊着。虎山一听是黑子,忍不住哭起来了。

黑子听到虎山的声音,脸色一舒展,出口长气,呕吐了。景桂伸手一摸,黏黏的,嗅了嗅,发腥,才知道黑子吐的是血。

山洪过去了,虎山也在家里病倒了。腊八得到振山回信,粮食亏了本,越发憎恨虎山,不给他好的吃。但是乡亲们知道他护堤出了力,便不断地送鸡蛋、挂面给他。

这天,景桂老婆送来一条鲜猪肉。秋花便给虎山捏好饺子,点起灶,做起来。她正在洒油,猛地,背后振山老婆叫起来。

秋花堆起笑脸向她解说,不料腊八虎地跳进来,帮着大媳妇辱骂秋花。秋花恼起来了。

秋花忍无可忍,叫腊八到村里评理去。振山老婆撒泼,一头向秋花撞去,秋花抡起胳膊把她推开。腊八自知理亏,趁机溜出去了。

振山老婆回头不见腊八,心也虚了,她突然一手抓起那香油罐子,照着秋花面前摔去,“啪”的一声,黄澄澄的香油溅了满地。

第二天,振山回来了。父子俩暗暗一算账,这一次买卖赔了三十多万块钱(旧人民币)。振山责怪他爹,腊八垂头叹气。


近中秋节,各村落开展起粮食统购统销运动,虎山跟秋花参加了工作组和总路线学习班。振山知道这件事躲避不开,和腊八一计议,决定装出一个思想打通的办法,遮遮耳目。

一天黄昏,虎山和秋花正要出去听课,振山把他们留下来,商量家里卖余粮的事。于是腊八一家五人就坐在院子里开起家庭会议来了。

这时,谁也不说话。振山老婆愁苦着脸想反对,被振山喝住。腊八闷声闷气地答应了一声,就这样通过了。

虎山跟秋花出了院子。路上,两口子一商量,大家肚子里雪亮,不用说,这事情一定有蹊跷。

秋花听完课先回来,她走到家,推一下门,门却关得严严实实的。

她想了想,便转到房后,蹬着墙后的大树,爬上她住的那棚子。当她爬到天井,一看,梯子被放倒在地上了。

她向西屋望去,西屋点上灯,窗栏上黑影幢幢,好像在商量什么。她的心猛跳起来。爬到西屋房上,只听到房里有人说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她把耳朵紧紧枕在房檐上,才枝枝节节听到屋里说的话:“你跟那几家说,千万保住秘密!”“我得赶快蹚过河去,后半夜还要回家,不然明天就走了消息。

这时,振山从屋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开了门,探头探脑地向河滩跑去了。

秋花赶忙爬下来,暗里跟着振山蹚过河,走完河西几个村子,把他们的鬼把戏全部看在眼里。

第二天夜晚,村里来人到振山家通知,工作组找他谈话。他到了村公所,傲慢地向村长瞟了一眼,便泰然坐了下来。村长和他说话,声音很和缓。

振山一口咬定,话声渐渐高起来,显然有些恼火。村长笑着,掏出张纸,根据秋花的报告,把他家隐藏在河西,预备贩卖的粮食都念了出来。

振山立刻觉得天摇地动,几乎晕眩过去。他想站起身,腿却直打抖,半晌,哆哆嗦嗦地才迸出一句话。

中秋节后,互助合作运动在村里闹腾起来了。一天,腊八一家人闷声闷气地在吃早饭,虎山看了秋花一眼,跟他爹和哥说话了。

腊八惊慌失措,放下饭碗不出声。振山老婆从屋里探出头,脸孔吓得发黄。振山摆弄着筷子,脸色死死的,慢吞吞地回答虎山。

这一来,腊八和振山更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投无路。父子俩为了这事,鬼鬼祟祟地商量了两个晚上。

一天早晨,腊八一家人又坐在屋子里商讨这件事。大家沉默了好一会,腊八放下烟袋,有气无力地说了几句,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你们走的是光明大道,我们不想拖住你们,不如分开,各走各的路。你们说个条件吧。振山也唏嘘着,把他们商量好的主意替腊八说了出来。虎山和秋花没估计到这一点,一时呆住了。

腊八赶忙抹去泪水,把预备分配给他们的八亩田地、一头牲口和一些粮食的数目说出来,却是不给房子住。虎山跟秋花交换了一下眼色,答应了。

第二天黄昏,虎山跟秋花从社里借来一辆大车,装上衣被什物,搬到黑子家的小跨院去。秋花坐上车,他们将要动身,腊八和振山从院子里跑出来了。

振山牵住他弟弟的手,说了句:“兄弟!咱们分手了。”就哭起来。虎山鼻子一酸,几乎忍不住要落泪,他知道流泪是说明他软弱,立场不坚定,强力抑制住了。

虎山跟秋花搬进了新的家。黑子跟黑子娘和农业社社员都过来帮他们拾掇。吃过晚饭,景桂两夫妻也来了,景桂角角落落看了一眼,就说笑话。

景桂把社里交给他俩的工作交代了一番,叫他俩早点休息,提着汽灯就走。虎山跟秋花站在门口,望着那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灯光,心里都在愉快地想:明天,新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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